她讨厌1998年冬天(110)
不再多想,林琴南走过去向里面的人颔首道:“阿姨好。”
“坐吧。”语气还算平和。
林琴南坐进车里,看了一眼郑母,她肘部轻倚扶手,腕上的玉镯又绿又亮,素色连衣裙很低调,没有多余的配饰。
郑母有一会儿没说话,像是在里里外外地打量林琴南,她被盯得耳根发热,却也不敢先开口。
“林律师,工作很忙吧?”意有所指,可能是说她过了十分钟才出现,也可能是说她间接回绝吃饭的事。
“对,不好意思阿姨,刚才在开会,实在不方便中途离开。”
“没关系,工作重要。现在开始独立办案子了?”
“是的,正在过渡。”林琴南拘谨地坐着,回答问题时不由自主地转过去正面朝她以表尊重。
“听说,你和越钦现在又和好了?”
林琴南点点头,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你的房子是自己买的?”郑母询问的腔调特别像咨询师,就像在问你有几个账户,对什么基金感兴趣,有没有其他理财需求一样,客气地诱敌入阵。
这个问题林琴南回答得很有底气:“对。”真是没有一点隐私。
“你靠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挺不容易,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人。”郑母笑了笑,在林琴南听来有些阴森,推测是要运用欲抑先扬的话术。
“但我觉得你有时候可能聪明过头了。”话锋一转,她盯着林琴南的脸道:“林律师苦心孤诣地研究我们的家事,还巧合地在小章的葬礼上和越钦搭话,之后又到他手下工作。这样一路走来,我很难放心让你继续待在他身边。更何况,你和怀沙的恩怨我也有所耳闻,以后要是成了一家人,大家必然都是不自在的,你觉得呢?”
她说得不紧不慢,字字真切,把明里暗里的事一股脑排在林琴南面前,见听者不言,她又劝:“我们也就是普通人家,做父母的不过就是想给孩子找个单单纯纯、平平淡淡的归宿。你也知道他小时候不大听话,后来又出过意外,我操心了这么多年,身体也不好,现在是真的经不起折腾。”
林琴南低着头,安静地听郑母字字句句说完,才问:“阿姨,您希望我做什么呢?”
“你大概也是脸皮薄的人,我不想让你没面子。你们就算了吧,大家都晓得没结果的,也不要耽误了你,毕竟女孩子青春、名誉都金贵。”
“我明白您的顾虑。但这事情不是我单方面说了算,您可以直接跟郑律师说,他如果做了决定,我一定不强留。”林琴南转过来看着郑母,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并且,您放心,我对贵府的事务、财产没有任何私人的兴趣,之前所作的调查只是为了一个真相,若章山月的死亡与陈家无关,我自然会止步。”
郑母眼里那一点佯装的善意逐渐收敛起来,轻声笑了笑,道:“林律师和越钦朝夕相处这么久,说话的条理逻辑倒是相像。”
林琴南微笑:“可能是职业习惯,如果有冲撞,请您不要介意。”
“这些事情暂且搁置不谈,即便林律师对我们家没有恶意,也要明白在社会上,嫁娶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情,还是两方家庭的事情,讲究门当户对一说。我知道林律师的家人都离世了,我很遗憾,”郑母语气中透出同情,“但我听说是因为你父母做生意周转不灵,借高利贷还不上,最后才……这当然不是你的错,但我们做生意的多少都忌讳这个,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
林琴南心里一沉,脸颊发烫:“您不必再复述我的身世,我知道得很清楚。我跟郑律师只是普通交往,没有、也不会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您大可放心。至于贵府的名声,我有什么能力破坏呢?”
“林律师如此明事理,我就放心了。”郑母对她笑笑,用下沉的语调昭示对话结束。
“那就不占用您时间了,告辞。”林琴南点点头,推门了车,尽了礼仪站在路边目送其离开。
夏云锡站在办公室窗边看着林肯绝尘而去,又远远望见林琴南面无表情地停在远处,便知道这是场来者不善的谈话,所幸林琴南从颔首上车到下车目送都看起来还算应对得体面。
她走到林琴南桌边,等到人回来便问:“你收下了吗?”
“什么?”林琴南反问。
“五百万啊。”
“现在不流行给钱了。”林琴南脱下外套,理了理衬衫衣领。
“哦……那就只是言语上的劝说加威胁?”听起来有点替她可惜的意味。
“嗯,我可能也没输。”林琴南坐下来,打开电脑文档,继续手头没干完的活。
夏云锡觉得她看着过分淡定了,被对方家长找去对谈,必然是要被多方面挑剔侮辱的,可她此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眼睛微眯地看着屏幕,下沉的嘴角甚至有些杀气,这种狠劲很少在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身上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