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霜脸上渐渐浮现疑惑的神情。
林恒安唇角笑意越发浓郁,“这里不是刑场,你被释放了。”
云清霜轻声笑了,打量周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小屋中,屋内收拾得一尘不染,日常用具一应俱全,摆放得井然有序。
“姑娘暂时不能回乾定城,先在这里住下吧。”林恒安背负双手,在屋内巡视一周。。
“多谢你。”云清霜略作思忖后道。
“圣上宽恕了你,这样大的恩典你就没什么表示吗?”林恒安很想看到她除了镇定外的其他表情。
云清霜嘴角浮起一个冰凉的笑意,“你可以将我带回去,或者直接押去法场。那样我可能会更感激你。”她说这番话绝非敷衍或者矫情,承这样一份恩情,她心中更不好受。
林恒安只是摇头。云姑娘这样的心气、这样的性子,尉迟骏想要和她破镜重圆,恐怕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云姑娘,好自为之吧。”他柔和地笑了。旁人已经尽心尽力,剩下的还需他二人自己努力。
云清霜大有不以为然之色,但对于林恒安,她毕竟还是感激大于怨恨 她敛衽一礼,静如水的面上终多了几分动容。
夜色苍茫,有萤火虫在树丛间优哉穿梭来去,煞是好看。
云清霜望着镜中人,娥眉淡扫,形神内蕴,风霜似未能改变容颜,但分明人已隔多年。
她抚着自己消瘦得骇人的脸庞,神色黯然,心中又升起几分失落。他知不知道她得救的事?若以为她已死,会不会有几滴泪是为她而流?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忽闻耳畔有马蹄声隐隐传来,她一下子警醒,忙吹熄,隐于窗后。
撩人的月色下,她看到一条人影跃卜马背,着一身白衣,衬得整个人眉目英挺、丰神俊朗,双目乌亮如漆,细看却目光凝滞,带着几许若有若无的忧郁。
日夜想念的人分花拂柳而来,一时分不清是梦是幻,云清霜眸中淡雾弥漫。
尉迟骏将追风拴于树下,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轻轻抚了抚马背,眼里掠过一抹伤痛。
他是不是想起了那一日他们共乘一骑,定下了今生之约?云清霜面上笑容虚幻而破碎。
尉迟骏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袱,掏出数件东西一一放置于地上。隔得远了,云清霜瞧得不甚分明,依稀是一壶酒,三只酒盅和几道小菜。
他这是要做什么?云清霜有些惊讶。她的视线随着尉迟骏的动作而移动,倏地恍然大悟。难怪她总觉得这里看去有几分眼熟,尉迟骏曾经带她来过一回,正是他母亲埋骨之所。她在屋里待了一整日,若是走出去的话,应该早就发现了。
尉迟骏为何会来此,还得从头说起。
昨夜他在林恒安家中喝得酩酊大醉,醒来时已过了早朝时间。一夜宿醉,头痛欲裂,林夫人笑着告诉他,“放心,恒安会替你告假的。”
尉迟骏平日酒量虽比不上林恒安,但也没那么容易醉。大概真应了那一句话,酒人愁肠愁更愁。他向林夫人道谢后欲回转将军府,林夫人道:“恒安让你等他回来,他有话对你说。”
这一等便等了将近一日。
若不是老蔡寻上门来,他恐怕还会傻傻地等下去。
老蔡带来一个几乎令他肝肠寸断的消息。
早朝时,嘉禾帝不堪重压,下令将云清霜即刻处斩。为防止有人劫法场,就在地牢内秘密处决,又怜她乃一介女流,免除将其首级悬挂城门,并找人替她收了尸。
尉迟骏只觉五雷轰顶,呆立当场。足足有一灶香的工夫,他处于失神状态,无意于其他的人或事。老蔡又是呼天抢地,又是掐他人中,他才终于清醒过来。
林恒安昨夜为何会灌醉他,今日又为何会强留住他,所有的一切不言而喻。
不能怪嘉禾帝心狠手辣,他一拖再拖,已得罪了朝中各位重臣,甚至连太后都不再为他说话;也不能怪林恒安欺瞒他,君命难违,他也是身不由己;只能怪自己懦弱无能,保不住心爱的女子。
囚犯的尸身一般都是随意丢弃在乱葬岗,他不顾老蔡的阻拦,执意前往。但满山白骨皑皑,尸臭熏天,又哪里找得到云清霜的尸身?
尉迟骏在纵马出城之时,与林恒安擦肩而过。林恒安几度唤他,他充耳不闻。他心中大痛,虽不想怪林恒安,到底是存了怨艾的。
他不知道的是,林恒安早已替他安排好了一切,只等送他前去和云清霜会合。
他策马扬鞭而去,拐人一条小径。林恒安弹指一笑,那条路只能通往尉迟骏母亲的墓地,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看来就是老天也要成就他俩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