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们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他又何必急在一时,不给雁卿思考的时间?
“我想娶她。”他就说。
“那怎么又不急了?”杜夫人心中便警醒起来,“难道……这么快就要出征了?”
谢景言:……
虽然不是因为这种理由,但杜夫人猜得还真没错——有道是“胡天八月即飞雪”,一旦入秋,北疆很快便天寒地冻,兵马难行,反而对突厥人防守有利。是以若要攻打突厥,必定会在春天动兵,半年内结束战事。谢景言推算,如无意外,三四月份他便要随军出征了。
“和出征无关。”谢景言便敷衍道,“您忘了——下个月她大哥哥娶亲,哪里忙得过来。等过了五月再说吧。”
杜夫人尚还没说什么,谢怀逸却已听出来,便问道,“过了五月——你们是不是私下有什么约定?”
谢景言固然想做出“没这回事”的淡然表情,可这么久的等待之后终于从雁卿身上得到了明确的回应,要不动声色也很难。已不经意就流露出笑容来。
这下连杜夫人也恍然大悟了。他们夫妻是私奔而成婚,对于小儿女间的两情相悦并无成见,反而打从心底替谢景言高兴。
随即杜夫人便道,“既如此,自然更要赶紧去提亲。”此刻她敦促谢景言提亲的动机里,就已全无拿婚事绑住谢景言的私心了,“好好的事,就该光明正大的办,私底下约定像什么话?你可不能贪小便利——雁卿那是个女孩儿家。”
谢景言:……您心里儿子就是这么个偷偷摸摸的宵小之徒?
当然也不能告诉杜夫人,现在又急又燥又不得不耐下心性给自己争取名分的那个,是他而不是雁卿。只好敷衍,“我明白。”
谢怀逸笑听而已,不予置评。只在两人说完,才道,“高选部昨日送了信来,想为你保媒说亲。既然你已经有了意中人,我便给你推了?”
自然是要推了——上元节谢景言救下的那个孩子,便是选部高尚书的孙子。上个月高家特地设宴答谢他。大约因为同他祖父是故交,高尚书对他十分另眼相看,很有提挈他的意思。但这就要替他保媒,也还是令谢景言略感意外。
谢怀逸看出他的疑惑,便又道,“可还记得那年路过齐地,出城三十里为我饯行的杨郡守?”
——当年南下扬州,父子俩路过青州治所齐郡。谢怀逸原本没打算入城叨扰,谁知齐郡郡守得知小谢过境,特地追赶了三十里地设宴款待。如此盛情,谢怀逸也深受感动。彼时谢景言已八九岁,还是有些印象的。
谢怀逸便道,“大概第二年,他就升任青州刺史。今年调任回京。”
谢景言在御前为亲卫,消息却极灵通,立刻便也对应起来——青州刺史杨益入京任御史大夫。本朝刺史实领州牧之职,青州又是东方重镇。这么动荡的时候杨益由封疆大吏入京任职,对朝局影响重大。谢景言心知肚明,自家祖父不是什么纯臣,必然起意拉拢他。心里便略觉着不妙。
果然,谢怀逸随即便道,“说的就是他家的六姑娘。”他便笑望向谢景言,“当年你已见过了,去送行时她还敬了你一杯米酒。今年上元节,说是她也在泰明楼。”
谢景言略感无语,“这哪里还记得。”
却也已弄明白——想来就是看准了晋国公想拉拢杨益,高尚书才主动为他保媒。
他都能想明白的事,谢怀逸哪里会不明白?也一样说不当回事就不当回事。便想,自家父亲名望功业都不下于人,举世皆知他是不世出的大才,却至今不得大用,还真不只是他生不逢时的缘故。
不过他自己也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就是了。
奈何晋国公府也不是人人如此。这一日谢景言去探望祖母,便遇上了伯母陆夫人。因同杜夫人交恶的关系,陆夫人一向都不大搭理谢景言,这一日却故意当着婆婆的面就说起来,“杨家姑娘自幼便令名远扬,和獾郎果然十分般配。高尚书保的这趟媒,我看很合适。”
晋国公夫人也关心孙子的婚事,听她说起来,立刻就问道,“有这么回事?快同我说说。”
陆夫人便将杨家有意说亲,高尚书大为看好,于是主动替他们保媒的事同婆婆一一道来。儒门清贵,家风谨严,历来都备受尊重,何况杨家在本朝也是一等豪族。倒也无需陆夫人溢美,这确实是一门好亲。
不过国公夫人也并没表态,只转而问谢景言,“怎么没听你爹娘提起过?”
谢景言便也无奈笑道,“阿爹阿娘早替我选定了人家。杨家固然很好,可孙儿也不能二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