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元徵上马车时,她便取出用“如意安康”小金铢做成的坠子给元徵,“七哥带着玩。”
元徵没有接,他就望着那坠子,问,“做了多少?”
雁卿便道,“这是头一份。其余的要明日才做。”
元徵才接到手里来,攥住了。已叙离别,他却迟迟不上马车。雁卿疑惑的仰头望着他,半晌,元徵才问道,“昨日去接亲,是同谢三一道吗?”
雁卿脸上不知为何便又红烫,她就说,“是……三哥也去了。”
她叫的是三哥。
元徵便又垂眸。这一夜燕国公府张灯结彩,红灯笼彻夜通明。他眼里映着喜庆的柔光,却依旧平静而冷静。
他就说,“若有那么一日……”雁卿等着他发问,可他说到一半却又不说了——许多年前,他们之间似乎也有过这么一场对话,那时雁卿说“凡事都有先来后到”,说“我同七哥感情最深”,说“若非要让我取舍,我选七哥”,可现在他却已不自信会得到同样的答案了。
雁卿问,“什么?”元徵就摇了摇头,道,“无事。”
☆、99第六十六章 上
三叔成婚赚足了脸面。成婚前皇帝特地给他升了官儿——国朝鼓励婚嫁生育,准许新人跃品穿戴礼服,皇帝的用意是让赵文渊穿着一品大员的礼服去拜天地。虽赵文渊没这么做,彩头却极好。婚礼上宫中又遣人来祝贺,皇帝还捎了一封银子做看喜钱,示宠之意昭然若揭。
至于新人的身世、传奇故事,婚礼的排场、宾客名单……尽皆令人津津乐道,一时间长安无人不说赵文渊同贺敏的婚事。
不过对雁卿而言,婚礼的喜庆忙碌之后,日子便又回归了柴米油盐。只是家里多了三婶,更加热闹了些。
贺敏是辽东的姑娘,乍来到长安也有许多不熟悉的规矩,林夫人手把着手教她,太夫人也耐心仁善。而赵文渊性子诙谐开朗,最能为人排解烦忧,又懂得宠媳妇儿,因此贺敏也很快就适应了嫁人之后的新生活,并没显露出多少不适应来。
家里的日子依旧是和睦友爱的。
赵文渊婚礼上,也不知雁卿不在时发生了什么事,如今杜煦见了月娘,倒是能驻足同她说一会儿话了。虽说大都是聊学问,可雁卿觉着这平平淡淡里似乎也透出些互相赞赏来。
如今月娘闲来无事,常来找雁卿下棋,床头的书也换成了儒家经典。
太夫人虽博学,却从不拘泥于经书,教授起姊妹俩来一贯天马行空,因此姊妹两人案头少见六经。只雁卿爱读史书,常备一本左氏春秋。月娘则更爱诗词歌赋,精研过毛诗。这一回月娘读书风格的转变,太夫人同雁卿看在眼里,都心中有数——知道她是渐渐在接受、了解杜煦。
雁卿最喜欢月娘也就在这里——她对待什么都极认真。譬如上学,明明聪慧善记、过目不忘,却也总会提前细细的预习好功课。她是那种有天赋又肯努力的人。这回对待杜煦依旧如此,哪怕最不爱的就是浩繁冗赘的注经,也会耐心的去熟悉他研修的事务。不过——
“也不一定他钻研的,你就一定要喜欢,要精通。”太夫人便笑着这么劝她。
“也真难喜欢起来。”月娘便笑着回答,又小声道,“两个字就能注解出两万字来。真不知是读经,还是读废话呢。”
雁卿正在剥橘子,闻言忍不住插嘴道,“我也读过,他们就是攀附着经书,说些旁人重复了无数遍的君臣之道、天人之说罢了。有些读着也很有意思,不过同圣人之言已无太多关系了。”
姊妹两个所见略同,便凑堆吐槽了一回。
太夫人含笑听她们说着,忽而又问月娘道,“认识也有些日子了,你觉着杜十三人如何?”
月娘便又沉寂下来。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迟早都要有所表态,倒没有再躲闪。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轻声叹道,“人略沉闷了一些……”
雁卿便抬头望向太夫人——果然太夫人也听出来了,月娘这其实还是没喜欢上杜煦。不过随即月娘便又道,“其余都很好,聪明、沉稳,有君子之风。为人过于敏锐了些,幸而寡言……”明明是夸赞杜煦,却还是在不经意间,又叹了口气。
看来是理智上已接受了,但感情上还在茫然、徘徊。
雁 卿觉着这很正常,目下她见过的少年,有不少她都觉着很好。可若要她同某一个谈婚论嫁,她也必然不肯……她已到了豆蔻年华,也渐渐开始知晓“情”之一字。赵 家家风开明,从不对男女感情避之若仇寇,生怕女儿知晓了。因此她谈论起来也并不觉着难为情,就道,“人好,但你不喜欢,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