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就又做了四柄,鹏哥儿、月娘、谢景言一人一柄。剩下的那柄当然就是给元徵的。
扇子做好了,又想起来,这还是元徵头一回正儿八经的庆生,不比往年。雁卿就又用小胖手握着笔,跪坐在书案前端端正正的写了一张贺帖。她的字依旧没练出来,圆滚滚的糊成一团,看着虽也十分有意趣,可显然是颇不雅观的。
雁卿就举着帖子左看看、右看看,扭头问月娘,“其实也没那么丑,对不对?”
月娘:……
雁卿就把月娘的无语当默认,自欺欺人的、心满意足的将帖子一阖,完工了。
“重要的是心意——心意。七哥会懂的!”
元徵确实是懂的。翻开帖子看到雁卿那笔丑字,不由先会心一笑。读完了依旧不忍收起来,便摩挲着翻来覆去的读。
区区十来个字罢了,再怎么去细读,又能读出多少东西来?到最后也只是令自己怅惘烦乱罢了。
——他并不是什么云淡风轻之人,反而比常人欲求更多更深。自幼就不曾满足过。只是他比旁人更早明白世故人情,知道你越迫切想要时,旁人便越居货待沽。便素来都不爱表露真心,只做出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模样。
也只对雁卿,他才会说出“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这种话。因他知道雁卿待他毫无保留,凡他索要,她便给予。他们之间是无需隐瞒、谋夺的。
可所谓贪得无厌便是这么回事。他想从雁卿身上得到的,永远比她给的更多。
甚或该说,他其实是暗暗的想过的,若雁卿只是他一个人的便好了。
上回在演武场上,他已失态干涉起雁卿的交游来。那时他就明白自己越界了。
虽雁卿依旧顺从了他——可她生性爱自在,一旦被迫俯就他的事多了,只怕渐渐就不爱和他来往了。
所以自从演武场上回来,两三个月来他一直刻意的压抑着自己,不使自己过多去干涉、追迫雁卿。
他只想在雁卿面前做出她喜爱的大度、淡泊的模样,免得令她生出戒备、疏远之心来。
可他天性就不是这么淡泊的人,压抑久了,只越发令自己烦躁渴求起来。
幸而总有些旁的事要来分去他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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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徵的庆生宴上确实来了不少人。连皇帝知道庆乐王府要摆酒,也赏下墨宝来为元徵添彩。
其实一个十二岁少年的生日有什么值得大张旗鼓的庆贺的?
还不是因为元徵的身份?自元世子殁后,庆乐王府便渐渐淡出世家交际的圈子,已有十余年没什么动静了。世家大族韬光养晦可不是为了就此沉寂下去——也确实到了庆乐王将他家新长成的儿郎引荐给世人的时候了。
又有皇帝为之张目,朝野上下便都擦亮了眼睛,纷纷等着看元徵的初次登场,看他是否真正继承到其父的才情和风华。
☆、55第四十三章下
这次宴会便出乎雁卿预料的盛大,长安勋贵、豪门几乎悉数到场。光招待女客的席面就铺排了整整两殿,不少平素养在深闺不大出门的娇客也都露面。雁卿入席后,打眼一望,竟有大半女孩儿是她不曾见过的。
主母们既然带了掌珠出来,自然就不吝夸耀。正各自攀谈着,不时令如花似玉的女儿上前与长辈相见。世家女自然都养得极好,容止秀雅,谈吐妥当。一时间满殿的衣香鬓影,轻语浅笑。却也繁而有序。
这样的场面难得一见。
便有人悄声私语,“这光景不像七哥儿庆生,倒有些像当年九叔当年选妃了。”
又有人轻笑道,“世孙也十二岁了,可不转眼就到娶妻的时候?你当他们都没打主意呢。当年说人家是‘天煞孤星’,避之不及,这会儿又上赶着凑过来,真是人情冷暖……”
“此一时彼一时。”另一人道,便压低了声音,“七哥儿‘天煞孤星’的名号,是有心人故意栽赃,不是真的。”
“这倒不曾听说——不过也早觉着这名号颇有些古怪。元世子去世时他还在娘胎里,都能说是他克死的。其余韩太尉夫妇、庆乐王妃……纵然不算长寿,可也都过了知天命之年。正经该预备后事的时候,怎么就怪到他身上了?”
“我也这么想来着,还是前日听了消息才明白过来……你就没瞧见这席间少了什么人?”
便有人四面一扫,略思忖片刻便恍然大悟,道,“你是说——”
另一个就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道,“可不就是他么。”
“要是他做的,还真不奇怪……当年外子就劝过庆乐王,说侄子有侄子的养法,嫡子有嫡子的养法。非要将侄子当亲生的嫡子来养,迟早养出他的非分之想来。到底还是让外子言中了。就是委屈了元徵这孩子,白白背上克父的名声,受了这么多年的排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