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便一拍即合。但这县主的女儿,怎么容得下丈夫房里有旁的女人?非要将这妾先打发了不可。”
“可怜这妾当时已有了身孕,也不知被卖到哪里去了……已经快二十年没消息了。”
“四邻倒还都还记得她,提起她没有说不好的。都说这五代光活该遭报应。”
庄头娘子打探好了原委,颇多感慨的向如意汇报。如意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心不在焉。
“那县主的女儿是哪个?他不是说他娘子在绣庄里吗?”
庄头娘子道,“……他要找的,恐怕不是这位娘子。”她既打探到这么多,当然也不会打探不出那妾的名姓。她不提庄七娘,又多说那妾的好话,反而欲盖弥彰。
“那县主的女儿倒是嫁给他了,但没几年就看清了他的能耐。非逼着他休妻。他难得又过上了富贵日子,哪里肯?但这位娘子就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了,光明正大的勾搭上了别的汉子,断了他的钱财供应。没多久他娘就被活活气死,他自己也被揍了个半死,强押着在休书上签字。这些年他辗转勾搭过几个寡妇,四处骗吃骗喝……活的跟个笑话似的。如今年纪大了,越发不出息。”
如意道,“你可知他从哪里知道,他‘娘子’在绣庄里的吗?”
庄头娘子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也许偶然撞见认出来了也未可知。”
如意便没有再问下去。
庄七娘恐怕就是这个故事里那个饱受虐待,最后被一卖了事的妾。
各种说法都对得上,庄七娘和“五代光”也显然都互相认出了彼此。
如意稍微能明白,庄七娘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了。她当年必定饱受折磨,才会在二十年后见着这个人,也依旧不由自主的瑟缩起来。那是烙在本能里的恐惧,不是那么容易遗忘的。
但如意同样也很确定,那个‘五代光’是先确认了她的马车,才冲出来闹事的。他要找娘子什么的也只是个借口——他分明是先闹了事,才发现庄七娘居然真的在。
而这件事奇怪的地方也正在这里。
究竟是谁怂恿五代光去找她闹事的?那人又究竟有什么目的?
——若真的只是为了庄七娘,挑如意不在的时候岂不是更容易?若目的是如意……从庄七娘入手又未免太不知所谓了。
如意实在想不通。
只能令人继续打探着,且将这件事搁置一旁。
从绣庄里回来后,庄七娘整个人都枯萎了。
她本来就有惊悸的毛病,这会儿更是变本加厉。镇日里缩在如意买给她的宅子里,一声不吭的蜷着,见了人就吓得惊叫起来,又莫名其妙的落泪。眼看竟有些癔症的倾向。
那个五代光也是疯魔了,竟真的找到了舞阳公主府。他不是让如意的车给轧了脚吗?就让人用草席子抬着他,在公主府外倒着诉冤。他倒是好口才,故事编得比唱得还溜拓。他口里,庄七娘伙同奸夫害他破财落败,弃他而去攀上高枝,临走前还不忘破坏他的婚姻……简直一手造成了他的人生悲剧。而舞阳公主纵奴行凶,大天白日的将他的腿打断了,简直是没王法了。
如意常住长干里,几乎不回公主府。府里也就没留什么人手,只隔三差五回去打扫打扫罢了。因此五代光的剧本唱了三四天,她才知道他在公主府前闹事。
但如意差人回去处置这件事,却扑了个空——五代光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不但再也没有在公主府前出现过,如意派人去寻他,也打探不到他的踪迹。
而庄七娘的状况也日渐一日的糟糕起来。
如意心里烦乱,但对庄七娘的困境,她却又无能为力。
这一日如意入宫去探望徐思。徐思见她不时走神,便问是怎么回事。
如意便将庄七娘的事告诉了徐思。
徐思却还记得庄七娘,听如意提起,不知为何,她心里便有些不自在。但对庄七娘的遭遇她依旧很同情,便抛开那不知所谓的迟疑,道,“原来她还有过这样的往事。你养着她也是应该的,可记得我同你说过?你小的时候调皮,爬到承露台上下不来。那会儿接住你的宫娥就是她。”
如意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在这么久之前庄七娘就救助过她,不由道,“……原来这么久之前她就帮过我了。”
徐思道,“正是。”她便也想起自己不愿意庄七娘在如意身旁伺候的原因。不过如今如意已长成有主见的大姑娘了,她当然也不会再担心过多接触庄七娘,对如意有什么不好的浸染。便说,“依稀记得她入宫前有过一个孩子,应当是被卖掉之后生的。那孩子和你仿佛的年纪……故而她看你也格外亲切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