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郎中极为小心,没有再划伤孟管事,上药包扎仍然利落干净,又几日之后也没有别的部位再发生骨头疼的情况,孟管事一口大气还没出完,身上忽然就开始痒了起来,后背痒,脚心痒,全身痒,尤其是两根断臂的伤口更是又疼又痒,而且越来越痒――愁人了啊,没有胳膊拿什么挠痒痒啊?!
孟管事的丈夫在家的时候倒是可以帮她挠,只是丈夫也得干活挣钱养家啊,总不能天天窝家里给她挠痒吧?且孟管事这痒意一天比一天严重,到最后怎么挠都不顶事,孟管事哭嚎着求她丈夫直接上铁梳子,还嫌梳子尖儿不够尖,梳得满后背流血仍喊痒,把她丈夫吓得傻了,跑出去满城求医,这回倒是一求一个准儿,带着郎中一进门,就见孟管事倒在院子里,整个身上血肉模糊,凹凸不平的院墙上全是鲜血,仔细看还能瞅见肉丝――却原来是她忍耐不得,自己跑到院墙这儿狠狠地蹭身上痒处,至于是死是活……谁知道呢。
那个给孟管事截肢上药的郎中,再去找他时人已经不见了,许你李钦常氏玩儿隐身,就不许我郎中玩儿下线啊?
罗扇听得张口结舌,和绿萝绿蔓两个摇头晃脑地评论一番,然后这个人从此就被丢过一边了,即便这样稀奇的事就此传开,人们也不会记得她曾经在白府里呼风唤雨有多么的风光,能被人记住的,只是她有一个如何惨不忍睹的下场,成为闲汉粗婆茶余饭后的谈资,没几天也就会像茅坑里的便便一样,水一冲,啥都没了。
好药用在好人身上,罗伤员美滋滋地这么想,经过御药的修复调理,如今的她已经可以下床走两步了,虽然还是疼,倒也不至于到需要把屁股截下去的地步,走路也得需要人扶,扶着也只能走上三五步,然后就不能再动了,所以迄今为止她也没能走出过床的范围,每天也就扶着床边从床头挪步到床尾当做康复训练了。
这天正蹶着屁股在床边慢吞吞地挪步子,就见白大少爷推了门进来,手里拎着个包袱,过来放在床上,顺手替罗扇擦了把额上沁出的汗:“循序渐进,别太着急。”
罗扇立住脚直起身子:“天天趴在床上都快养成猪了,你瞧你瞧!这衫子前一阵穿着还恰恰好呢,现在已经紧绷了!――嗷嗷啊!我要减肥!”
白大少爷只上下看了她几眼,道:“枫香街的院子已经收拾妥当了,今天下午就搬过去罢,绿萝绿蔓以后就是你的丫头,让她们跟过去伺候你,我另外再给你安排四个负责起居的、八个负责洒扫的、六个负责洗衣做饭跑腿的……”
“等等等等……”罗扇连忙摆手,“一个小院子要这么多人干嘛?我不要,我不习惯让人伺候着,绿萝绿蔓暂且留下,等我伤好了你还安排她们去别处罢,其他的真不需要。”
“其他人也暂先留下,跟过去做些杂事,你有伤在身总不能自己洗衣做饭扫院子,等你大好了我再安排她们的去留。”白大少爷口气不容反对,罗扇也就没再多说。“你且看看自己日常用的东西还需要填补什么,我叫人买去,买好了直接送到那院子里,”白大少爷又道,“顺便叫个裁缝来给小胖猪做几件新衣,免得之前的衣服瘦了都穿不进去,只能罩个肚兜在我面前儿蹶着。”
“去,”罗扇“娇嗔”地瞪了白大少爷一眼,伸手把床上包袱拽到面前解开,“这是我落在府里的那些东西?”
“嗯,你检查检查,看有没有缺的。”白大少爷口气淡淡的,歪身坐到床边,盯着罗扇的脸看。
罗扇在包袱里翻检了一阵:“差不多就这些衣服,咦?我的荷包你也帮我拿回来啦?哈哈哈,好好,虽然钱不多,好歹也能买几个糖葫芦吃……嗯,就这些了。”
“确定没落下什么东西?”白大少爷盯着她问。
“确……嗯?怎么了?”罗扇发觉了白大少爷的异样,抬眼看向他。
“你再好好想想。”白大少爷脸上没有笑意。
罗扇狐疑地看了他几眼,低头重新翻检包袱,大部分都是衣服,几个荷包里装着钱、小梳子、手帕、胭脂水粉、首饰珠花……罗扇停下了手,半晌没有抬头。
“少东西了?”白大少爷语无波澜地问。
“……”罗扇抿了抿唇,“你拿走了?”
“你指的是什么?”白大少爷淡淡反问,“抬起头来看着我。”
“那本食谱。”罗扇抬眼,对上白大少爷沉郁的目光。
“‘遥祝芳辰’,”白大少爷一字一字地牙缝里挤出话来,“谁送你的?”
“……二少爷。”罗扇低声,咬着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