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臂微带缰绳,马儿缓下了速度,慢慢儿的小跑着。
额头被略带粗糙的掌心擦过,哥哥一如既往温柔的嗓音飘来,“你不是从小就闹着要去看潮吗?当年怕你身体受不了风吹潮气,如今病好了,当然带你去看看。”
话语轻柔,身上凝结着的压抑感却更浓。我知他有事瞒着我,更知他若是不想说我是半句也问不出来的。
“好啊!”我扬起笑脸,拈起一缕发丝翘脚晃着,“以往哥哥是万求不应,原来竟是藏在心中,凝卿上辈子一定在佛主面前磕了无数头,才换来这么好的哥哥。”
偷偷瞧了哥哥一眼,他只是微动了下唇角,笑容不过刹那。
在以往的记忆中,我若是这般,他定是展露偌大的笑脸,捏捏我的鼻子,可是这一次,他笑的那么勉强。
‘浮开郡’,‘红云’千万郡县之一,既没有丰饶的土地,也不是历来兵家必争要塞,有的不过是纯朴民风,百姓和乐。只有每年三四月份,这里会涌进无数外来客,给平静的小郡增添无数热闹。因为每到三四月份,这里潮汐起落变的狂猛,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美景吸引了太多百姓前来观潮,算来已是千年的传统。
少时我曾无数次的缠过爹爹和哥哥,都被各种理由拒绝了,如今念想成真,却没有想象中的开怀。
下了马,哥哥的披风搭上我的肩头,“江边风大。”
拢了拢披风,上面还残留着哥哥的气息,象一双无形的手环着我。
江边的风很潮,带着泥沙的味道迎面扑来,打在身上尽是水汽,我慢慢的行着,不时侧脸望着哥哥。
“快起潮了。”他拉住我的手,不让我再往前,“想知道什么,观潮之后我告诉你。”
我看看遥远的江面,江波浅浅,平静无比,“这还很远呢。”
话音才落,江面上忽然无风起浪,隆隆的声音仿佛千军万马踏过,又象是雷动九天,翻滚着呼啸而来。
雪白的浪花层层叠叠的扑了过来,一波直直的拍上崖壁,还来不及落下,更大的一浪扑了过来,冲天而起的水浪碎成无数,四溅着撒向岸边。
一瞬间,我想到那日两军对垒时的气势如虹,想起了哥哥兵临城下时的激荡,一股豪气在心口间涌动,似要喷薄而出。
身边的人,临风而立,岳峙亭渊。衣衫猎猎飘飞,傲然之气散开,冷静面对潮水,不动半分声色。
浪头更大,远远望去,江天一色。黑黄色的泥沙被卷了起来,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
我惊呼出口,早忘了女子的矜持,欲后退躲闪。
更快的,是旁边伸来的手。将我整个拉近怀抱中,护了个严严实实。我的耳边,盘旋着沙尘水雾击打在披风上的密密麻麻之声,鼻间尽是泥沙水气。
“别抬头!”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在震耳欲聋的江水咆哮中依然坚定有力。
我在他的臂弯中乖巧点头,感觉他搂着我慢慢后退,直到背上落下的水珠渐少,哥哥的声音才传来,“好了,这里安全些。”
抬起头,看着潮水遮天蔽日的扑来的壮丽,想要说什么,却是被潮水声掩盖了一切。
索性踮起脚,双臂圈上哥哥的颈项,贴在他的耳畔,“安全是安全了,却没有了临渊而峙岿然不动的壮怀激烈。”
他微笑了下,俯在我的耳边,“我可不想伤着你,江山无限,何必身临险境?”
江潮的巨响让我和哥哥必须紧贴着说话才能听到彼此的声音,无形中的亲昵更多了几分。
我抿唇笑道,“有哥哥在,何惧险境?”
他护着我的臂弯忽然收紧,紧的让我差点透不过气,“凝卿,哥哥辞官带你离开,护你一生好不好?”
依在他的怀中,我吸着气,慢慢的抬头凝望他的双瞳,“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要再瞒我了好吗?”
他悄悄别开脸,躲闪了我的目光,幽幽叹息浮在耳畔,“‘梁墨’遣使者修好‘红云’,易欲和亲,求娶‘红云’之女嫁与二皇子易承烈。”
42 为家为己 唯选清鸿
与‘红云’结亲?
与易承烈结亲?
“既然是‘梁墨’求和,不应该是他们送人来‘红云’吗?怎的让我们嫁人过去?”疑惑出口,心头猜测已起。
哥哥护在我的身前,波浪在他身后直接天幕,爆发出万钧力量。水雾飘散在他的发间,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的色泽。
哥哥沉默了下,“这是易承烈的请求。因为他二皇子的身份,将来可能继承大统的地位,他的正妻保不准将是‘梁墨’之后,所以皇上允了。”
“他以正妻之位相待?”不是激动,而是猜疑,“他这么做似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