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不想猜。”他摇摇头,“算了算了,我来不过是看看你而已,无事。”
我啼笑皆非,矜持又让我不能有多余的神情表露,只能无声沉寂。
“你饿不饿?”他揉揉肚子,黑暗中只看得清一双闪亮的眼瞳,“我肚子很饿,有没有东西吃?”
摇头,我懒懒的靠着椅子,有些倦怠,“下次我会记得备一些,以防夜半乞食者。”
“没关系。”他笑了声,背在身后的手转了出来,“我带了,今日我请你,明日你请我好了。”
一个食盒,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轻易的勾动人心底的食欲,我甚至能感受到肚子在嗅到那香气时,不自主的抽了下。
好诱人的味道。
“你带来的是……”我有些不确定,忍不住的开口询问,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生生硬憋了回去。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手指在粗豪的胡须上擦了擦,“是什么?”
摇摇头,没说话。
刚才,我在酒肉的香气中,捕捉到了一丝很淡的熟悉味道,可惜不敢肯定,也不愿问他。
食盒掀开,一壶清酒,几碟小菜,做的很是精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他看着我的表情,眉头一抬,“怎么,你以为里面是牛肉五斤,很大一块,我抱在怀里咬的那种?”
我低下头,很不想承认——他说对了。
我真是这么想的。
“莫非草原男儿喝烈酒吃大肉的,到了这繁华京师之地,还不让我享受下你们做作的精致?”他轻哼了下。
我捂着唇低低的笑着,望着食盒里两双竹筷,忍不住的出声,“那阁下做作的精致学的如何了?筷子可还使的顺手?”
他的身体一僵,抓起食盒里的酒壶,仰首灌了一大口进去,脸上的表情不屑已极。
笑声中,本已疲乏的感觉一扫而空,我伸手握向一旁的酒壶。
不等我的手碰上,那本在眼前的酒壶忽然失去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面前一碗热乎乎,粘稠半透明的藕粉,粉嫩嫩的飘着几瓣桂花,散发着清香的味道。
“你从哪弄来的?”我瞪大了眼睛,有些贪婪的看着面前的藕粉糊,那阵阵熟悉的香气沁透了心。
他潇洒的弹了下手指,脸上有几分得意,“你先说,这东西有没有讨好到你?”
这种桂花藕粉若在“红云”自是算不得金贵之物,可是在这西北的“粱墨”少有人问津这种食物之地,便显得尤为珍贵了。
见我不答,他只是将碗往我面前推了推,“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看你样子也不象吃过晚饭的人,喝了暖暖。”
藕粉被勺子划着,暖气从碗中升腾而起,眼神透过着袅袅的烟雾,依稀有些恍惚。
在家中时,因为身体有太多避忌,更因为药力的作用,往往食不下咽,或是反胃呕吐。油腻沾染不得,甜腻不敢碰的太多,所有的食物都是清清淡淡,那时候哥哥就常常端着一碗藕粉,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喂着我。一会怕我烫着了,一会怕凉了味道不好,偶尔还要哄劝几句。
那时候的日子,平淡,却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那个温柔如水的男子,已成了心头最深的疼。
轻啜了口,一样的香,一样的浓稠,似乎却没有了记忆中的甜,没有了记忆中被哄着喝下时的餍足。
手指,捏着袖中那个同心结,心头抽抽的,很酸。
想要克制,可思绪就象这藕粉的香气,弥漫,无法抗拒。
眼角酸酸的,甚至不及我反应,一滴水珠落入碗里,很快。
恍然惊觉,我似乎哭了。
别开脸,想要让自己的动作变的自然,手中的绢帕拂过脸颊,飞快的拭去。
回忆的网一旦张开,根本难以遏制难以收拢。压抑在心底太久的情绪,深藏的那个人,在这一碗藕粉中,崩塌了。
我告诉自己身边还有人,不可以让他人感觉到我的弱点,但是风翊扬的身影,他的温柔笑容,他的举手投足,他的哄劝逗笑,幕幕从眼前飘过,
背转身,我用力的吸气,竭力的想要让自己平静。
对他的思念,对他的眷恋,这些眼泪,该是我无人静夜时分,我一个人独自默默享用的,因为只有那个时候,才是我与他单独的纪念。
不能,我不能……
肩头,一只手轻轻按上,暖暖的。
身体,猛然一僵。
“喂,不过请你喝一碗藕粉,你不是为我感动成这个样子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感激涕零?”不正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顿时让我没有办法再沉寂在伤痛的回忆中,只得深深的吸了口气,平静的转过脸。
他仰首喝着酒,冲我挤挤眼,“如果你想表达感谢的话,可以用其他方式,比如说以身相许什么的,我一定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