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我试着跟中院的人联络过,他们概不理会,还警告我不要gān预司法公正。"钟桐推推眼镜,显得一筹莫展,"其实专家们怎么鉴定是其次,关键是奇奇怎么应对,如果他一口咬定当年他就是个jīng神病人,只不过现在痊愈了,那些专家也没有办法的。因为我们保留了奇奇全套的病历,包括治疗过程中的一些原始数据和资料,都是能证明奇奇当年的jīng神状况的,怕就怕这小子死活不认账,拒不承认自己有过jīng神病史,那就麻烦了。"
"他不会承认的。"林仕延突然cha话。
众人望向他,气氛瞬时僵住。
林仕延目光虚空,神思有些恍惚:"就为当年我把他关进疯人院,他恨我到现在,他巴不得有人来鉴定他,这样他就可以还自己的清白。"
[=BW(]第六乐章似是故人来[=]堂叔一听就急了:"这可怎么办?他要一翻供,法院的人肯定要来查了。"
钟桐说:"已经来查了!昨天法院派人提取了奇奇当年的病历资料,当然,我们给的是复印件,原件还在我们手里。"
"那小子不会这么犯傻吧,一旦翻案,他可是要坐牢的。"
林仕延闭上眼睛,像是自语:"他巴不得坐牢,这样他才能赎罪,我也巴不得坐牢,我也想赎罪,这是我们犯下的罪,逃不掉的。"
"是啊,这些年奇奇心里很不好过,我知道。"钟桐说。
"钟律师,难道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表舅脸色大变。
"你们都回去吧,听天由命,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永远的秘密,当年我一时糊涂,酿下这样的恶果,连累大家我很过意不去。你们放心,不管官司怎么打,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利益都不会受损失。"
说完,林仕延起身上楼,佝偻着背脚步蹒跚。一夜之间,他老了十岁都不止。自从数天前去翠荷街见过刘燕,他就处于jīng神游离的状态,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他也管不了了。
客人都走后,他对管家老张说:"我累了。"
翠荷街已经全面待拆。
很多居民都搬到了政府安置的新居,也有的拿了钱没要新居。本来就bī仄的街道因为堆满各家废弃的家具,拥堵得连车辆都无法通过了。垃圾遍地,臭气熏天,已经有部分建筑开始拆迁或爆破,整条街都是瓦砾尘埃,连天空都灰蒙蒙的。林家的那栋旧楼更显孤立了,虽然围墙上已经刷上大大的"拆"字,但居住者却无动于衷。
刘燕还是整日烧香诵经,房间内依然是青烟缭绕,一尘不染,外面污浊的世界丝毫影响不了她。除了林仕延派过来的四嫂,极少有其他的人进出。林希偶尔过来看看母亲。林仕延不常来,来了,刘燕也跟他没话说。
三十多年的夫妻,早已形同陌路。
那日,下着大雨,林仕延一人驱车前来,他很少自己驾车。他的样子差点把四嫂吓到,半边身子都淋湿了,脸色寡白,眼神骇人。刘燕正在躺椅上午休,抬眼看了看他,一眼,真的只一眼,她就知道三十年的秘密,终于是守不住了。但她出人意料的平静,要四嫂拿了毛巾给他,又亲自沏了杯他最爱的龙井端到他面前,已记不起有多少年了,她没有给他沏过茶。
他开始以为她是心虚,但很快发现判断错误,她只是解脱,她看他时的眼神有一种释然的解脱,这反倒让他心虚起来。囚了她三十多年,她郁郁寡欢,愁苦半生,他是不是也应该负责任?他原不知道她愁苦什么,林夫人的头衔该有多少女人向往啊,她偏偏不待见。但是,他现在什么都明白了,只因她不爱他,她心里的人不是他!
夫妻俩已经很久没有面对面地坐着了,每次林仕延来,只在房间门口站一会儿就走了。刘燕始终不曾正眼看看他。
现在,她就正看着他……
他在心里叹息,到底是聪明的女人,她竟然知道他因为什么来找她。只是岁月不饶人,她到底是老了,一日苍老过一日,鬓间白发丛生,脸色晦暗无光,眼角的皱纹触目惊心。他暗暗地心悸,他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端详过她,她竟然有这么老了,曾经的倾城之貌,何以枯萎得这般彻底……
"小宝……"他心里叹息她的老去,脸上却冰冷似铁,"我是不是该这么叫你,嗯?"
她倒一笑:"随你。"
"……你还笑得出来?"她的态度激怒了他。
"因为我的眼泪已经流gān了。"
"我做错了什么让你流泪,让你三十多年都不待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