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伫立风中,身子开始轻微地发抖,脸也格外的白。她穿的是件粉蓝色的针织连身裙,裹了条鹅huáng色流苏大披巾,黑亮的长发披散着,落满花瓣,格外楚楚动人。就是身形单薄了些,瘦得厉害,站在风中几乎就要随风飘了去。韦明伦按住她瘦削的肩膀,目光恳切,渐渐步入正题:
"小曼,我们都知道你经历过怎样的痛苦,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能不能让自己开心点呢?Sam这家伙有时候是很缠人,也很无赖,做什么都莽莽撞撞,容易冲动,但他对你的这份痴qíng,让我都自愧不如……可不可以给他一次机会,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很心痛,看到Sam我也心痛!尽管大多数时候我觉得他跟禽shòu无异,但他的心其实很柔软,试着去接受他,你会发现他这个禽shòu还蛮可爱的,没有花言巧语,率xing而真诚,从不掩藏自己的喜怒,他的内心世界有时候单纯得像个孩子,所以我常说他还没有进化……"
"达尔文,别说了!"舒曼打断他,低下头,自顾自坐到街边的长椅上,站了会儿她就已经体力不支了。韦明伦也坐下,等着她说话。他知道她肯定有话要说。
果然,沉思了片刻,她抬起了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没法给你想要的答案,我点不了这个头……达尔文,我不是傻子,也不是木头,心也不是石头做的,他对我所做的一切我不是没有感觉,但我没有……没有多少时间了,对他我不能说这些,但对你我可以说实话,我真的没多少时间了……"
"小曼,你该对自己有信心。"
"这不是信心的问题,是很残忍的事实,我每天……都大把大把地吃药,背着家人吃,不吃我就会倒下。人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能抱希望了,也不能让别人对我抱希望,否则只会害了人家。你说的那个'禽shòu',他、他是个好人,他很不幸,饱受煎熬这么多年,看着他那个样子我也很不忍。但是没有办法,我无法给他许诺什么,我许不起,我怕我有一天若不在了,他会更痛苦,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
"没有这么严重的,舒曼……"韦明伦的声音有些发颤。
"比这更严重!因为活在回忆中的人是没有幸福可言的,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林然去世后我原本可以重新开始新生活,就是那些回忆让我痛不yù生,总觉得那些爱还在……其实这都是自欺欺人的,我活到现在才明白,我是自己把自己往坟墓里推。如果我当初能决然地抛开,重新面对生活,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你希望他重蹈我的覆辙吗?"
"你不懂他,舒曼!"韦明伦断不接受这样的定论,"你可能听他说过,他曾经养过两只天鹅,其中有一只叫'丫头',当时他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把那只天鹅当做是你,寄托了无尽的思念和爱,后来'丫头'死了,他悲痛至今,一直到现在,他再也没有养过任何一只鹅。但他保留着'丫头'的照片,经常看着那些照片发呆,或者会站到池塘边发呆,那个样子,谁见了都心痛不已……舒曼,那还只是一只天鹅,你却是活生生的人,你对他意味着什么你自己也知道的,你觉得你拒绝他的爱,就可以让他得以解脱吗?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泪水,冰凉冰凉的,顺着舒曼的脸颊滑下。
她失神地看着眼前纷纷扬扬的花雨,一颗心像被人拧在一起似的,绞痛中,渗出汩汩的鲜血来。不得解脱!无论她怎么做,她都不得解脱!她无力地捂住脸,俯身支着膝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韦明伦体贴地扶起她,替她裹好披巾:"好好考虑一下,即便生着病,你也不能就这么放弃自己,否则又怎么能跟病魔作战呢?与其一个人孤身作战,为何不能让身边的人为你分担?你要知道,你的宽容和接纳是绝对可以带给他希望的,因为你的接纳可以给他活下去的勇气。"
送舒曼回家后,韦明伦将这次做思想工作的qíng况如实报告给了杜长风。结果这家伙按捺不住,挂掉电话就跑到舒家来了,正赶上晚饭,饭桌上就一个劲地瞄舒曼,差点把饭吃到鼻子里去。
舒曼避开他的目光,一直沉默。
晚饭后,舒伯萧回来了。自从舒曼chūn节拜年后,舒、林两家又恢复了走动,舒伯萧闲时就会约上林仕延喝茶、钓鱼,林仕延也会约他打高尔夫,虽然关系仍没法跟当年那般热络,但已经有个很好的开始,日子过得倒也很惬意。可是今天舒伯萧进门的脸色不大好,很凝重,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qíng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