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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连波(45)

“你还记得我的头,可见你并没有忘记。”

“是,我一直很惦记你的伤,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这么一句对不起,她双肩又微微颤栗起来,“是我害的你,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害的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反思,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我是真的想跟你说声‘对不起’,连累你至今。而最残忍的是,当意识到自己错了的时候才发现已无可挽回,并且已为此付出了代价,余生……我们都要承受这样的代价……”

“朝夕……”樊疏桐迷迷瞪瞪地看着她,完全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她跟他说“对不起”,他最想说的话,她竟然先说了!

“朝夕,你真的不恨我了?是真的——不恨了?”

朝夕俯下身子,捂住脸,仿佛对这一切已不堪重负:“我除了恨自己,我还能恨谁,一不小心走错路就回不了头,我告诉你,我恨的不是你,是连波!他弃我不顾,他比你要残忍得多!至少你不会用谎言蒙骗我,不会在我最脆弱的时候把我推入深渊,你一直在努力救我,而他一直在推我……时至今日,在他眼里,我连个渔家女都不如,他仍然在践踏我的自尊……”

樊疏桐眯起眼睛,“渔家女?”

“是的,他宁愿跟一个渔家女相处,接受对方进入他的生活,却不肯见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他这么对我……”朝夕顿了下,脑海里立即闪出阿霞在连波的宿舍里出入自由的身影,她帮他收拾屋子,帮他洗衣叠被,甚至帮他收内裤……就像被什么突然蛰了下似的,朝夕哆嗦起来,继而放声大哭,就像睡梦中惊醒的婴儿那样不顾一切地大哭。樊疏桐顿时被她的哭声吓到,“朝夕……”

“我不会原谅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朝夕拼命摆着头,俯身将头埋在膝盖上,瘦弱的肩膀可怜地颤栗着。樊疏桐起身坐到她旁边,搂住她的肩膀,扶起她单薄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朝夕,你就这么在意他吗?”

“我不是在意,我是不甘心!”

“也许他有他的苦衷呢?”

“你们是兄弟,你当然会为他说话!”朝夕转过脸看着他,满脸都是泪水,目光隐隐地窜出一簇火苗,“你以为你很了解他?你知道他所有的事qíng吗?那我问你,如果我说他恨你爸爸,你信吗?不信吧?他恨着呢,在他的日记本上,那些字把纸都戳穿了,多恨哪,就你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樊疏桐不以为然:“我知道他……对我爸有些芥蒂,因为三年前就是我爸bī他走的,这不能怪他。”

“我说的不是这事,我说的是他怪你爸爸背地里耍手段获得跟他妈妈的婚姻,我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但你爸爸除了你还有一个亲生儿子这事你不知道吧?连波在日记全说了,这事应该假不了吧?”

说到这,朝夕猛地打住,瞥向樊疏桐……

但是已经来不及,樊疏桐显然听清了,眉毛顿时拧在了一起……他眯起眼睛,脸上的肌ròu突突地跳着,血液直往脑门上涌,轰轰的,耳畔似有呼啸的狂风,一时间飞沙走石,什么都面目全非了,他只觉脑子里像是什么爆开一样,噼里啪啦一阵炸响,整个世界瞬间倾覆,扬起漫天的尘埃灰土。

他看着她,一直那么看着她,死灰一样的眸底寒光凛冽,那眼光像刀子,他要杀人!他真的要杀人了!

房间里静寂得可怕,他一字一句拖长着声音,问她:“你说什么?我爸除了我,还有一个亲生儿子?”

(3)

整整一个下午,连波坐在书桌前没有动。

抽屉开着的,一个红色塑料封皮的日记本摊开在桌面上。纸张已经有些泛huáng,字迹也有些模糊不清,显示出日记记载的时间颇有些久远。

连波目光游离,神色呆滞,仿佛面前摊开的不是一本日记,而是一个噩梦。如果日记记载的往事是一场噩梦,那么日记被人翻看更是一个令人心悸的噩梦。都说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果然是。

也罢,知道了就知道了,他并没有什么好怕的。他只是有些担心哥哥,如果哪天让他知道了这事,该是怎样的灾难?不过想想,朝夕应该不会跟樊疏桐说这事,朝夕一直是个有理智的女孩子,何况他们两个好像至今没有见上面,樊疏桐仍然在发疯似的寻找朝夕,他会找到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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