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霞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步伐很快,朝夕穿着高跟鞋磕磕绊绊,有些跟不上。隔着两米的距离,她一路都在观察阿霞,她发现这姑娘虽然不多话,但心眼很好,每到有坑或者格外不好走的地方,阿霞就会停住站在坑边,将手电筒照向朝夕,等朝夕安全走过去后再领着她朝前走。
“这儿离海边有多远啊?”朝夕试图跟阿霞搭讪。
阿霞就两个字:“不远。”
“你们平常去海边多吗?”
“多。”
“明天可以带我去海边看看吗?”
“可以。”
“你觉得连老师人好不好?”
“好。”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莫有。”
……
(2)
朝夕彻底泄气,放弃沟通,怏怏地跟着阿霞到了连波的宿舍。很小的一间屋子,灯也不亮,但收拾得很gān净,屋子里就摆了张chuáng和一张桌子,门口的架子上搁了 个大木箱子,不知道装的什么。朝夕注意到靠窗的桌子上还摆着盆仙人掌,这倒有点像连波,到哪都搁不下那点文艺的调调。窗户开了一半,让朝夕惊喜的是,竟然可以听到海水声,凑过去一看,屋外是一片黑森森的树林,她判断树林那边应该就是海,她想明天自己就可以去看海了。正要跟阿霞说呢,扭头一看,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阿霞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外的屋檐下收了衣服进来,默默坐在chuáng沿帮连波叠衣服,她叠的很认真,每叠好一件还要用手压压。甚至,包括连波的底裤。
朝夕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她都没有碰过连波的内衣,从来没碰过。
心里那种五味杂陈很不好受,她很想跟阿霞说不用叠了,由她来叠,阿霞却抱着叠好衣服轻车熟路地放到门口的木箱子里……显然,她很熟悉这里的一切,连波日常起居应该都是她照应着的,因为她准确无误地从chuáng底下摸出一个搪瓷脸盆,又从墙边的毛巾架上取下毛巾,搁脸盆里,然后倒好开水端到朝夕的脚跟前。她的意思是要朝夕洗脚了好睡,朝夕没动,她又忙不迭地整理chuáng铺,摊开被子,还细心地去木箱子里摸出一条gān净的枕巾铺到枕头上。完了,还从桌子的抽屉里找出蚊香,又是准确无误地在桌子上的一个小盒子里摸出打火机……
“够了!”朝夕突然发声,声调很高,连她自己都吓一跳。
阿霞也吓着了,愣愣地瞅着她。
空气顿时有些僵。
朝夕这才意识到有些失态,忙挤出一丝满笑容:“不麻烦你了,我来吧。”说着拿过阿霞手里的蚊香和打火机,自己点上了。她将蚊香放地上,站起身盯着阿霞,眸光一闪,阿霞本能地后退两步。
她倒一笑:“阿霞,谢谢你照顾连波。”
她是笑着的,的确是笑着的。可是注意她的眼睛,朝夕她自己可能没有觉得,因为她看不到自己的眼睛,大多数时候,她的眼睛跟常人没有两样,但她到底是个内心藏着魔鬼的人,每每qíng绪外露的时候,那黑黝黝的瞳仁,仿佛浸在深海的奇异宝石,冷冽的光芒即便在夜色中也能幻化成妖魔,夺人呼吸,慑人魂魄。
而此刻她虽然笑着,可是眼底迸she出的寒光,足以让怯弱的阿霞战栗,仿佛受惊的小鹿,阿霞几乎就要夺门而出了。
朝夕被她的样子逗乐了,忽然有点喜欢这个憨厚的姑娘了,她伸出手搭住阿霞的肩膀,笑问:“多大了,阿霞。”
“二,二十。”
“那我比你大呢,我可以叫你妹妹吗?”朝夕随和地笑着,目光中自有一种凛然的气势,因为她自认这丫头对她构不成威胁,她根本没把这丫头放在眼里,但面子上她却表现得很热络,“你很喜欢连波哥哥吧?我很高兴你能喜欢他,因为他会是你未来的姐夫哦,可是他这人很害噪,一定没有跟你说起过我,是不是?”
至此一句,阿霞就低下了头。
“没关系,现在你叫来我姐姐还来得及的,等你连波哥哥回来,我让他给我们拍张照,我要带回北京去。”
阿霞依然低着头,沉默不语。
然后,她魂不守舍地离开了房间,始终低着头。朝夕站在门口目送她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
连波,我又有一个恨你的理由了。
朝夕在心里说。
早上,林染秋给朝夕打了个电话,询问她在广西那边的qíng况,几乎是有些愠怒地抱怨:“你怎么搞的嘛,昨天晚上就打你电话,一直不通,害我担心了一晚上,不知道你在那边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