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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连波(161)

“你现在信了吧?”樊疏桐拍着那些钞票说,“如果连波没有出事,你说爸临终,他怎么会不来?他从小就孝顺,比我还孝顺,他怎么会不来?”

“爸一定不会怪他的。”朝夕泣不成声。

“对,下午我跟爸说了很久的话,把qíng况也跟他说明了,他也不会怪我们的,我们这是去救连波。”

“嗯,那我们赶紧收拾东西,明天几点的火车?”朝夕抹把眼泪,站起身就要去拖箱子,樊疏桐却将她拉进怀里,紧紧箍着她,“别走,抱着我,朝夕,其实我比你还害怕,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这么怕过。不管连波怎么不争气,他始终是我们的家人,我做不到弃他不顾,朝夕,其实我很害怕……”

“士林,我也怕,我好怕。”朝夕本能地伸出手臂回抱住他,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不管过去如何,现在谁也不能把他们再分开。

窗外起风了,呼呼的风声chuī得窗玻璃都在晃,接着一道蓝莹莹的闪电噼啪着炸响,像一把利剑将沉寂的夜空劈开了一道裂fèng,空气像是点燃了一样,屋子里忽明忽暗,地动山摇般,震得房子都要塌了。

樊疏桐抱着朝夕突然哭出声,白天在医院面对父亲的遗体他都忍住没有哭,可是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法自控,大声哭了出来,“朝夕,朝夕……”他唤着她,千刀万刀都抵不上此刻的肝肠寸断,他不知道自己明天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明天,就仿佛是一个冰冷的黑dòng,已经张开了大口等着吞噬他,尸骨无存!

后半夜,窗外更是狂风大作,雨点噼噼啪啪砸在窗玻璃上,像是无数透明的子弹。不时听到附近有玻璃坠地的声音,哗啦啦,整个世界都像要碎了。窗下是株高大的樟树,被风chuī得摇摇yù坠,枝桠扑打在窗玻璃上敲得咚咚响,朝夕看着那些疯狂的枝桠,愈发的害怕,更深地缩进樊疏桐的怀抱。两人并排躺在chuáng上,樊疏桐从后面抱着孩子一样呜呜哭着的朝夕,哄着她:“别怕,朝夕,别怕……”

一直到凌晨两点,两人才疲惫地睡去。这次不是分开睡的,两人相拥在一起。

天蒙蒙亮的时候,风停了,雨也停了,卧室的落地窗帘有半边没有拉上,可以望见远处湖面dàng漾着深蓝色的波纹。不知哪来的一只小鸟,栖在露台的栏杆上,叽叽喳喳地叫唤开了。樊疏桐就是被那只鸟吵醒的,他搂着在他怀里沉睡的朝夕,真想两个人就这么一直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他低头吻她的额头,依稀见她脸上还印着泪痕,睡得不是很安稳,是不是地抽搐,仿佛深陷噩梦醒不来。如果没有这个噩梦该有多好,什么事都没有,连波会好好的,他和朝夕也好好的,他们仍然是一家人,朝夕会做很好吃的饭菜,连波会跟他谈他最近看的某本书,而他时不时地发发脾气,唠叨两句,一切都没有改变……

可是当远处的高速公路上传来越来越频繁的车流声时,樊疏桐知道,这一切不是梦,是真的。竟然就是真的!

两人差不多同时起的chuáng,樊疏桐在浴室洗漱的时候,朝夕也醒了。她回自己的卧室换了衣服,洗漱完,下楼去做早餐。待她把早餐做好,樊疏桐也刚好把行李归拢到一处了,朝夕愈发的憔悴苍白,看了看那些箱子,沙哑着声音说:“吃点东西吧,路上不见得有吃的。”

早餐很简单,米粥和烙饼,还有煎蛋。

这是一顿沉默的早餐,一直到朝夕收拾完碗碟回厨房,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朝夕从厨房里洗完碗出来,樊疏桐正站在客厅的露台上,吸烟。

她轻轻走过去,站在他身后。他刚好吸完了一支烟,弹掉烟头,背对着她说:“朝夕,如果连波能安然无恙,你还是跟他过吧……”

“为什么?”朝夕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比我更适合你,最主要的,你爱他。”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士林,我现在只想他活着,这跟我是否爱他没有关系,因为他是我的亲人。”

“是啊,他是我们的亲人。”樊疏桐转过身,因为背着光,他的脸陷在黑暗里,他有些悲凉地问她,“那我呢,除了是你的亲人,还有没有别的qíng分存在?”

朝夕因为昨晚哭得太多,眼睛都是肿的,她嗫嚅着:“我也说不上来,我们是亲人,但肯定不仅仅是亲人,士林,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现在脑子里很乱,我没法给你准确的答案。但是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连波安然无恙,我不会再做他的妻子,因为昨晚我忽然发现,我对他生死的挂念并不是出于妻子的角色,而是出于亲人,也许你会说妻子也是亲人,可是那不一样,很不一样……我跟他完了。”一句“完了”让她深吸一口气,想了想,又自嘲地摇头,“不过是一个杨霞,就轻易瓦解了我们的婚姻,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生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以为我跟他的感qíng牢不可破,以为我们可以相携到老,可美好的梦境在现实中却不堪一击,我不想再陷在那样的梦里自欺欺人。我惟愿他现在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回来后去找杨霞,两个人继续生儿育女,这样就够了,真的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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