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已经好几年没有来过湖滨了,一路上就发现变化很大,建了很多楼盘,还有度假村什么的,此刻面对着一望无际的湖光山色,顿觉身心舒展开来,连日来的疲惫和烦闷烟消云散,她特意要寇海停下车,下来走走。
她当然记得这个地方曾经带给她怎样的希冀和梦想,不过现在她跟连波已经结婚,所有的希冀和梦想都不及现实来得生动,连波也没有再跟她提过这里,她自然也是忘了的。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长相厮守,那些虚无缥缈的诺言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幼稚,离开了俗世烟火,什么样的诺言都是不靠谱的。
但偶尔通过报端,她还是知道,这里已经建成了一个自然湿地保护区,政府下了大力气政治周边环境,大举迁移造成污染源的工厂,杜绝在湿地范围内违章建房,连原来住在湖区的居民都被qiáng制迁至划定的生活区,诸如此类的措施成效显著,现在的湖滨不仅水糙茂盛,天空碧蓝,湖水也恢复了从前的清澈见底,很多匿迹多年的水鸟又逐渐返回湿地的报道也经常见诸媒体。
“走,到士林那里去,那里比这更美!”寇海拉朝夕上车。
还隔着很远的距离,朝夕就看到湖岸的一个山坡上,大片烟雾状的紫色自一个院墙里蔓延出来,深深浅浅仿佛流动的紫墨,恣意地涂抹在湖岸的水云天光中。
朝夕已经多年没有见过那样的紫色,她知道,只有紫藤萝才有如此辉煌的紫,樊疏桐该不是住在那里吧?
因为被没收了钥匙,寇海只得在院外摁门铃。
稍倾,屋里传来樊 疏桐不耐烦的声音,“来了来了,谁啊!”那声音无端地透着怒气,樊疏桐并没有看到寇海身后的朝夕,大步流星地奔出来,一边气冲冲地开门一边吼,“怎么又是你啊?”
看样子他心qíng极其不佳。
寇海摸清了他的脾气,不会再这个时候找他的晦气,赔笑道:“我给你带了客人,你看谁来了!”说着稍稍让开,将朝夕拉到跟前。
有数秒。樊疏桐保持着那样的表qíng和姿势没有动,他眯起眼睛,像看着一个天外来客似的打量朝夕:“朝夕?”
“哥,你住这啊?”朝夕努力挤出一丝容,表qíng也极其不自然。
彼时,那满院的紫藤萝,让她透不过气。
她心里隐约明白过来,可是扔不能信。她不能相信,他何以将这地方藏得如此滴水不漏,他在等着数秒,还是在缅怀什么?
她和他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去,还值得缅怀吗?
“进来吧,你可是稀客。”这时候樊疏桐已经反应过来了,表qíng像是雷雨转多云,脸部原本僵硬的线条瞬即变得柔和,他拉开镂花铁门,侧侧身让朝夕进去,“没想到你会来。”说这话时明明语气很恬淡,可是转过脸跟寇海又是另一种腔调,“你怎么老往这来,你嫌我不够烦是吧?”
寇海横竖脸皮厚,大摇大摆走进院子,哼了声:“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给你带来贵客,居然一点都不感激。”
意识到朝夕可以为他撑腰,寇海立即提起了十足的底气。
“好,谢谢你,现在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樊疏桐就势给他作了请的姿势,不过是往门外请。
“啊呸,我偏不走!”寇海像到了自己的家一样径直朝屋里走。
而朝夕还站在院子里的花架下,仰着头打量那开得绚烂无比的紫藤萝,一串串地自花架垂下来,形成一面面花帘,随意地用手拂动,顿觉暗香浮动,朝夕吸着气,太过极致的美丽令她不能呼吸。
“前几天开得还要盛些,下了一场bào雨,很多花都掉了。”樊疏桐陪她站着,介绍说,“为了找这些花种,可费了些工夫,我以为你永远不会看到的,这满院子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都两年了。”
“这花架比大院里的还要打呢。”朝夕流连于此,不忍离去。
樊疏桐观察着她的反应,嘴角浮出笑意,说出来的话却莫名透着伤感:“大院里的紫藤萝已经不怎么开花了,估计是花藤老了吧,花终究也会老,人也会亡,能等到你来看这些花,真是不容易,我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了的。”
朝夕顿时像被针刺似的,打了个颤,局促地笑了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怎么现在也变得这么文绉绉的,我来是给你送粽子的。”她给他看看塑料袋里的奇形怪状的粽子,“快端午了,让你尝尝我包的粽子。”
樊疏桐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她脸上,眼底泛着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