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宝道:“老夫老妻了过了半辈子了,能有啥大委屈。”
胖丫儿颇为不平地道:“许就是因为这样,咱娘紧着咱爹半辈子,心里的委屈也积攒了半辈子,如今终于再受不住了。”
李大宝没甚底气地回道:“瞧你说的,好像咱爹多亏待咱娘似的……”
胖丫儿私心觉得公公就是一直亏待着婆婆,可这话又不好说得太直白,只嘟囔道:“亏待不亏待的我不好说,反正也没觉得有多心疼……”
李大宝啧啧道:“我跟你说是想着跟你商量怎么给他们说和说和,你倒论上咱爹的不是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
胖丫儿道:“咱们做儿女的怎么说和呢,像你说的,咱娘半辈子都没这样过,这回或真是寒了心呢,两口子的事儿,咱爹若不低头陪个不是,咱们说和什么管啥用啊。”
李大宝知道胖丫儿说的在理,可想他爹那人,天塌下来都不低头的人,脖颈子里有铁棍子杵着,让他给她娘低头赔不是,绝无可能。
李大宝琢磨了几天,到底也是没主意,原还盼着他娘能如从前那般,委屈劲儿过去自己就好了,可这回许真如胖丫儿说的寒了心了,这些天了也不见他娘的心情有好转。他甚至也想过去劝劝他爹,可他自小是被他爹打大的,他爹一瞪眼珠子,他心里就怂了,哪还敢说让他爹跟他娘赔不是的话。
只在李大宝发愁的时候,他娘一日在灶房做饭时晕倒,脑袋磕在了灶台上,家人听了动静赶紧赶来,吓得忙把她抱到炕上。
大宝娘缓了片刻清醒过来,只说自己是才蹲的时间太长,一下起猛了才晕的,除了脑袋磕的那下有些疼,没什么大事儿。
李大宝不放心,让胖丫儿从旁照看着,自己去请周夫子。只他前脚才出院门,胖丫儿后脚就跟了出来,却不急着说话,小心翼翼地往院里看了看,确定没人跟出来,才贼似地把拉了他到一旁附耳说话。
李大宝听了连声道:“不行不行,你这是瞎闹。”
胖丫儿道:“你不是想让咱爹娘和好的吗?反正我就这一个主意,你要是觉得不妥,就自己想法子。”
李大宝踌躇了片刻,有些动摇:“你这……行吗……”
胖丫儿也有些含糊,道:“行不行的,试试呗。”
晚些时候,周夫子来了李家,给大宝娘诊了脉,并未立时说什么,只把大宝爹单独叫到外面去说话。
胖丫儿伸着脖子往外望了望,拿眼神撇李大宝:周夫子应了?
李大宝冲她点了点头:应了。
“你俩挤眉弄眼儿的干啥呢?”大宝娘道,“我这没事儿,白累人家周夫子跑一趟。”
胖丫儿笑道:“没事儿,看看才安心啊,娘。”
眼瞅着周夫子走了,胖丫儿捅了捅李大宝,李大宝壮了胆子上屋外试探地问他爹道:“爹,周夫子咋说的?我娘没啥事儿吧?”
大宝爹沉着脸应了一声:“没事儿。”
当晚,大宝爹从柜子里把自己收藏多年的一坛子酒拿了出来,独自一人闷声喝了一晚上。之后的几日,也是终日心不在焉,神情恍惚,几天的功夫,两鬓居然增了一大片白发。多少日子不跟他说话的大宝娘见了他这反常的模样,终于主动跟他开了口,问他是怎么了。大宝爹只是摆摆手,什么也没说。
大宝娘不知情由,李大宝却是知道的,先见他爹喝了一晚上的闷酒,心下还有些喜,觉得此计可行,可接下来的几天见他爹的光景,心下又是自责,只觉自己还是把爹娘之间的感情想浅了。思及当日胖丫儿生娃险些丧命时自己的心境,他爹娘不论平日里怎样相处,到底也是过了半辈子了,又怎能不比他和胖丫儿的感情呢。
李大宝很懊悔,只想着赶紧把实情跟他爹说了才是,只还不容他坦白,他爹便从周夫子那儿知道了前因后果。
李大宝见他爹黑着一张脸从周夫子那儿回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完,不等他开口讨饶,他爹就把条凳摔在他面前,喝道:“趴下!”
李大宝见这条凳,心下发虚,虽说他是被他爹打大的,但大多也就是踹几脚,但凡拿出这条凳让他趴下挨打,就说明他爹是真的火儿了,板子下去,一下是一下,绝不手软,他上回趴条凳已是几年前了。
李大宝咽了口唾沫,垂死挣扎道:“爹……这个……不用了吧,我也是当爹的人了……”
“你就是当了天王老子!我还是你老子!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