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大臣们如此琢磨,高坐于龙椅的皇帝也未尝不是这个心思,她扫视着殿下众臣,目光最终落在初兰身上。
皇帝这边目光如炬的望着初兰,而初兰立于殿下则是低眉垂首,有意相避。她知道皇帝正在看着自己,也知道这差事或者非她莫属,但她却不想再与此事有半点儿关系。适才听闻母皇有意派钦差前往平乱,心中只似大石落地般轻松,如此一来,只将重任交给那人,她和赵家亦可早些抽身,免得在这泥沼中越陷越深。
可偏偏这些大臣们各有各的心思,没一个主动请缨的,她心里焦急得很,只怕母皇一急之下又将这差事交给她。
正当初兰犯愁之际,忽有一人开口,打破了沉默:“臣举荐一人,可担此任。”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刘子安。
初兰听闻,心中一惊,他又要做什么?莫不成他还有后手?
“讲。”皇帝道。
“吏部侍郎,林景皓。”
这几个字刘子安说得极为轻松平淡,殿上众臣亦不觉惊异,且不说林景皓本人确有这本事,单说赵家此次放粮在平阳得进人心,林景皓身为郜兰的驸马,确是最佳人选。
然,初兰与林景皓,却因刘子安这句话,如遭晴天霹雳,直催肝肠。
先说初兰,若是旁人举荐林景皓,她不会有任何惊异,可举荐之人偏偏是刘子安。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会举荐景皓?莫不成景皓当真知晓或是参与了此事?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逃避,她心中不是不疑惑,不是不怀疑,只是不愿去深想,她知道林景皓与刘子安是有什么关系的,但她宁愿相信这不过是普通的赏识与提拔,她一直告诉自己,景皓与此事绝无关系。然刘子安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又让她不得不再次直面她一直想要逃避的问题。
再说林景皓,只在刘子安说出这话之事,他心中便是一颤,他想不到刘子安会在这个时候将他抛出来,他知道他这是在逼他,逼着他做出选择,逼着他去走他安排好的那条路,逼着他走向初兰的对立面。他抬头去看初兰,她就站在他前方不远处,只见她躬身垂首站在原地,仿似什么也没发生,只那紧握的双拳却是暴露的她此刻的心思。林景皓心中一阵抽痛,她定是都知道了。他现在该怎么办?他该如何面对她?
初兰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怎的,她能感到林景皓在身后望着她,只是他是在以怎样的目光看她,她竟是想象不到。怎么会想象不到?他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早就进了她心里。可此刻,她竟是一点儿也想象不到,连带周遭的一切全都模糊了。
皇帝于龙椅之上,只将众人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刘子安,初兰,林景皓,每一个人,哪怕是最细微的神态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只她脸上仍旧一幅莫测的神情,仿似在认真的思考着刘子安的提议,许久,微微的点了点头,道:“就依刘爱卿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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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郜兰公主府,云霄阁。
初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散朝回来的,只知道母皇准了刘子安的保举,命林景皓为钦差大臣前往平阳平乱,散朝后留了他单独说话。
她告诫自己不要乱想,在他回来之前不要乱想,可偏偏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只要是与这件事有关的,一个不落,通通涌进了她的脑子里。
先是他突然出现在商泽,再是与卢秉义的接连偶遇,紧接着是那所谓的诗集,回京不久后又出现在弗林巷刘府之外,一桩桩,一件件,每一幕都似重锤般敲打着她,逼着她去承认她不愿承认的事实。
他曾经说过的话,一字一句,言犹在耳。
——“臣思念公主,只怕再见不到公主,臣就要抑郁成疾了。”
——“臣颇喜欢这万安的才情,只他的诗集市面上却不常见,不想卢大人竟是私藏了一本,转送给了臣。”
——“刘大人一向国事为先,鞠躬尽瘁。”
初兰忽觉一阵心酸痛楚,因她发现,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她居然全都记得这样清楚,他说话时是怎样的语气,怎样的神态,甚至是怎样的眼神,她居然全都记着。
只如今,真话,假话,她却是全然分不清了。
初兰甩甩头,逼迫自己不要再想了。或许又是她多想了。或许刘子安的举荐不过是巧合,毕竟在平乱这件事上,景皓确实是不二人选。又或者这根本就是刘子安的阴谋,她给他的计划搅了局,他便使出什么诡计算计她,故意让她疑心?也许他是连景皓也想一起害了!对,对,一定是这样,初兰越想越觉得这很有可能,或是刘子安在商泽又设下了什么陷阱,然后故意保举了景皓前往,为的是向她报复。不行,如果是这样,那一定要赶紧告诉景皓才行。刘子安是深藏不露之人,谁知道他会使出怎样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