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涯听初兰这么说,更是摸不着头脑。如今满朝上下都只为平阳暴乱忧心,郜兰公主父族便在平阳奉郡,且前不久才从商泽收粮回来,按说此时她应是比旁人更挂心才是,况且郜兰公主是心慈之人,如今平阳暴乱,百姓难安,她怎么竟有心鉴赏什么书法?
他正感奇怪,但见初兰从袖管中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片,看上去并不是什么书法,却像是封信。
初兰将信递给沈无涯,道:“这幅字还请大人品评品评。”
沈无涯见初兰脸上少了刚刚的轻松,多了几分深意,心知其中定有什么不可明言的原委,忙是小心接过那信,展开细看,却只见信上只一句话。
沈无涯心惊,这信上虽未言明是何事,只看这语意也知其中藏了什么玄机。
“公主……这信……”
“大人,您且说说 ,这字写得如何?”初兰不待沈无涯开口,直将他的话打断。
沈无涯似是听出了初兰的意思,忙再低头细看,心中不由得一惊,这字?!
初兰小心观察着沈无涯的神色,但见他神色一怔,便知他定是看出了其中端倪,只道:“大人常在翰林院行走,见识广博,不知可看出这字的什么妙处?”
沈无涯此时方是明白了郜兰公主的用意,虽仍不知此信从何而来,其中又有什么牵碍,但只看公主特意躲了众人,在他这里等上这么许久,言谈之中虚中带实,便知此信事关重大。
“如何?”初兰少了刚刚的沉稳,愈发急切起来。
“回公主,这字铁画银钩,实是好字”沈无涯停了停,慢语低声道,“起承转折间,却似有些刘子安刘大人的笔锋意蕴。”
初兰深吸一口气,刘子安,果真是刘子安!
雅容、昭辰、刘子安,这三人中到底谁是那幕后之人,其实细想却也并不难猜。
先说雅容,在出兵一事上,她一直力主一战。自然,她若是那幕后之人,既是心知必有平阳之事拦阻出兵,也可假意主战。只是这两日她话里话外总带着些忧虑,似对此事也有疑惑,起初她只当雅容是在试探自己,现在细想,那些话未必不是暗示,暗示她这其中或有什么隐情。也许雅容未必知道实情,但至少也是看出了其中的不妥。
再说昭辰,从她今日那踌躇满志的样子,此事似是与她有关,只是初兰却觉得未必是她。昭辰是有野心,有手段,但却是极为固执、高傲的。她向来反对男子执政,认为男人就应该守在家里带孩子,在这一点上她甚至可说是有些偏执,她是恨不得满朝文武皆女子的人,商泽那种男子当家,本末倒置的地方,最为她所不齿,即便她要策划什么阴谋,也是不会让那些人参与。
故而,只剩下一个刘子安。
刘子安,刘子安,只是初兰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他如今贵为内阁首辅,已是位极人臣,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帮了那个云平,与他又有什么好处?。她甚至觉得莫不是自己想偏了?又或是还有旁人?
因为这些,她想到了那封信,这或是她能直接找到真相的一个关键。与云平之阴谋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这封信,想那主谋之人也不会请人代笔。
只又让谁来认这笔迹却是个大问题。此人必须熟知朝中重臣笔迹,并无结党之举,最好能是自己交近之人。只想到这些,第一个蹦到初兰脑子里的人便是沈无涯。沈无涯为翰林院编修,终日誊写奏折圣谕,对朝中重臣,尤其是内阁几位辅臣的字迹自是清楚。况且他为人清正,无朋党之患,他二人虽接触不多,但却让初兰觉得沈无涯是她可托信之人。故而才有了她今日的登门造访,果真事如她所料,真真就是刘子安!
初兰眉头紧锁,沉默不语,许久方是沈无涯的一声轻唤,将她从深思中拉了出来。
“公主。”沈无涯并无多言,只恭敬地双手将信递到初兰面前。
初兰接过信,折好,复收进袖管中,对沈无涯道:“有劳沈大人了。天色已晚,不打扰沈大人休息了。”说完转身往屋外走,只到门口又停住,踌躇了一会儿,转对沈无涯道:“沈大人,本宫今日造访之事,还请沈大人莫对旁人提起。”
沈无涯从始至终一直是微躬着身子,这会儿慢慢的直身抬头,直视着初兰的眼睛,只道一句:“公主放心,无涯自会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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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初兰心事重重的回了府,天已是全黑了。她先去给德郡王请了安,却听说林景皓竟是还没回来。不知怎的,心中忽然开始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