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氏看了芈月一眼道:“阿姊,我先走了,明日还来看您。”
芈月点头道:“多谢妹妹。”
屈氏向唐夫人行礼,退出。
见芈月吃力地欲坐起来,唐夫人连忙上前一步,按住了她,道:“季芈妹妹快别起来,你身子欠安,就这么躺着就好。”
芈月道:“多谢唐夫人。”
唐夫人殷勤地问道:“妹妹住在这里,一切东西可够? 新挑的侍女,可还用得顺手?”
芈月含笑道:“夫人照料周到,实不知该如何感谢才是。”
唐夫人道:“妹妹不嫌弃就好。妹妹近日住着,心情可好?”
芈月道:“有夫人在,我岂有心情不好的?”
唐夫人看了看周围,方才却是屈氏与芈月密议,因此侍从都不在,方道:
“有几句私房话,想和妹妹说说……”
芈月道:“夫人有话就说吧。”
唐夫人面现为难之色,忽然咳嗽一声:“那个,妹妹,有件事我实不知道应不应该和妹妹提起……”
芈月狐疑地道:“夫人有话但请直说。”
唐夫人道:“有人托我带个话给妹妹……”
芈月道:“什么话?”
唐夫人道:“有楚国故人,想见妹妹。”
芈月惊愕地看着唐夫人,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问:
“是什么人托夫人带话?”
唐夫人沉默了。
芈月道:“是我不该问的,夫人勿怪。”
唐夫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说道:“你曾经去过西郊行宫,见过庸夫人,是吗?”
芈月惊诧地道:“是庸夫人?”
唐夫人摇头道:“不是,是庸公子,庸芮公子,你还记得他吗?”
芈月不禁想起当日在上庸城所见的那翩翩少年,点了点头,问道:“他与庸夫人……”
唐夫人道:“他是庸夫人的弟弟,他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如同我的亲弟弟一般。他与那位楚国故人,意气相投……”
芈月道:“夫人不必说了,我信得过庸公子,也信得过夫人。”她硬撑起身子,向唐夫人下拜道:“难为夫人和庸公子能为我带这一句话。人说‘白发如新,倾盖如故’,这世上确有仁义之人,一诺而轻生死。”
唐夫人道:“妹妹别这么说,我真真惭愧。妹妹可知,我之所以传这个口信,并不是想帮你们见面,甚至是反对你们见面的,只是希望你能够亲口拒绝与他见面。”
芈月惊愕道:“夫人……”
唐夫人苦笑道:“你瞧,我毕竟不够侠义,否则,当帮你完成心愿,帮你担待了。可是我怕,如今这宫里不比庸夫人在的时候了,那些魏国女人、楚国女人,把这秦宫弄得乌烟瘴气的……”说到这里,忽然恍悟眼前就是个“楚国女人”,忙不好意思地道:“妹妹,我不是说你!”
芈月摇摇头道:“夫人,你说得没错。庸夫人主持宫务的时候,我虽未曾进宫,但我所见的庸夫人是个霁月光风、品性高洁之人,而如今的宫中,的确是乌烟瘴气。”
唐夫人道:“唉,真不知道大王是怎么想的,这宫中清清静静不好吗?”
芈月道:“大王考虑的是天下这一盘棋,后宫的人过得是不是太平,实在是没有什么要紧。说句过头的话,这天底下,又有谁是真能得太平的? 便是周天子,也未必太平。”
唐夫人道:“所以,妹妹,你我在宫中,更是要小心了。”
芈月沉默片刻,道:“夫人说得有理。”
唐夫人道:“妹妹意欲如何处置?”
芈月道:“夫人,容我想想。”
唐夫人轻叹道:“好吧,这件事,是得好好想想。”
唐夫人出去了,芈月陷入了沉思。直至天色已晚,宫中点起了灯树。女医挚走进房中,为芈月诊了脉,喜道:“季芈,你的身体已经好多了,若用心安养,必能够尽快恢复。”
芈月忽然问道:“医挚,你见过子歇了,他怎么跟你说的?”
女医挚道:“他说他会想办法与你相见,叫你不必担心。”
芈月问:“他有没有说,是什么办法?”
女医挚道:“他没有说。”
芈月叹道:“他在咸阳人生地不熟的,我就怕他胡来,反而打草惊蛇。”
女医挚诧异道:“怎么了?”
芈月道:“你可知道,今天有两拨人同我说,有楚国故人想见我。”
女医挚吃惊地道:“两拨人?”
芈月道:“是啊,他不应该这么不谨慎啊。这两拨人中,必有一拨是假的,甚至很可能两拨都是假的。所以医挚,我必须赶紧出宫去见他,否则再拖下去,我怕会被人察觉,更怕会让他陷入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