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乎癫狂地来回走动,忽然停下来直视芈月道:“季芈,你不应该走的,此时此刻你能够在秦国,这是上天赐给你的机会啊。你不可以逃避,不可以放弃。”
芈月看着他的神情,仿佛受到了莫名的影响似的,竟似乎也要与他一起狂热,一起投身这种撼动天下、改变历史的行动之中。
她收敛了心神,站了起来,向张仪行礼,道:“多谢张子。只是,我不过是个小女子而已,这样的江山争霸,非我所能。”
张仪也不说话,只看着她走出去,才微笑道:“你以为你走,便能走得了吗?”
张仪以六百里地为诺,游说楚王与齐国断交。那楚王果然贪图利益,迫不及待地和齐国绝交,之后向张仪索取六百里地。谁知那张仪只给了六里地,还说那块地就叫六百里。楚王恼羞成怒,发兵攻秦。丹阳之战秦军俘楚军统领屈匄和楚将七十多人,斩首八万楚军,楚国还失去了汉中郡。
此事一出,天下震惊。
政治上的格局,也改变着后宫的格局。
披香殿,魏夫人将手中的竹简往下一拍,哈哈大笑道:“天助我也。”
卫良人拾起竹简,看完之后思索片刻才道:“楚国经此一战,在列国面前丢尽了脸。魏阿姊,此事若是运用巧妙,就可以教王后不得翻身,甚至连她腹中的孩子也……”
魏夫人道:“怎么说?”
卫良人附在魏夫人耳边低声说话。
魏夫人大喜,握着卫良人的手道:“妹妹不愧是女中鬼谷,此事若成,必与妹妹同享富贵。”
卫良人低头,掩去眼中异色道:“阿姊,我倚仗阿姊才能够在秦宫立足,这原是我的分内之事。”
魏夫人看着竹简,百感交集道:“我魏国当年本也有争霸之能,只是先王在时,先失卫鞅于秦,又失孙膑于齐,才落得受秦、齐攻击,国势衰落,而我更是因此失了王后之位。列国争霸,一步错,步步皆错,国势一弱,翻身就比登天还难。”
椒房殿外室,芈姝将手中的绢信重重拍在几案上,怒道:“张仪小人,张仪小人,枉我信他,枉我赠他厚礼,竟然如此卑鄙无耻!”
玳瑁道:“王后息怒,事情已经发生,生气也是无济于事。王后怀着身孕,凡事要多为孩子考虑才是。”
芈姝怒冲冲地道:“我如何能息怒! 我为楚国女,嫁入秦国,楚国兴则我地位稳固,楚国弱则我地位不稳。这张仪害我楚国,我岂能容他!”
孟昭氏是昭阳侄女,她比芈姝更着急了解其中的政局变化。依着楚国惯例,如若政局有重大失误,楚王虽然伤了颜面,却还依旧是楚王,但负责国政的令尹却很可能要换人。当下急问道:“王后,这信里说的是什么啊?”
芈姝气得眼睛都红了:“那张仪去了楚国,欺骗我王兄,说是要赠他六百里地,换取楚国和齐国断交。”
孟昭氏吃了一惊,道:“齐乃大国,屈子几次出使齐国,才换得与齐国的结盟,更得齐国愿意拥楚国为合纵长。六国合纵是建立在齐楚联盟之上。
若是齐楚断交,则六国合纵就毁了,我楚国这么多年在列国中发号施令的地位就完了。”
芈姝痛苦道:“可不是,丹阳一战,屈匄大败,我楚国竟失去了汉中郡。”
孟昭氏霍然站起道:“此皆张仪为祸! 此人当初就是个无耻小人,因盗和氏璧被我伯父毒打,此人必是因此而恨上我楚国。王后,此人不除,必将为祸。”
正说话间,阍乙匆匆忙忙地跑进来道:“王后,王后,不好了!”
芈姝道:“怎么?”
阍乙道:“大王今日在朝堂上,新设官位。封张仪为相邦,司马错为将军。”
芈姝转头问孟昭氏道:“这是什么意思?”
孟昭氏道:“公孙衍原为大良造,如同楚国令尹,集军政大权于一身,乃大王之下可以制定法令、号令群臣的至尊之人。可如今权力三分,国政归于相邦,军政归于司马错,大良造的权力,就被架空了。王后,您一定要想办法,万不能任由此佞臣既坏楚国,又坏秦国。”
芈姝看向孟昭氏道:“那怎么办?”
孟昭氏急道:“必须除去张仪。”
玳瑁连忙劝阻道:“王后,不如召季芈一起商议。”
孟昭氏冷冷地道:“玳姑姑太相信季芈了吧,却不晓得季芈与那张仪往来密切……”
芈姝脱口道:“我不信季芈会坐视张仪危害楚国。”
孟昭氏道:“季芈怎会涉及此事……不过,她与张仪交好,必会偏信张仪,袒护张仪。”
芈姝点头道:“不错。”
孟昭氏道:“王后,如今张仪成了相邦,他接下来必会推行以楚国为目标的国策,且会在行动上无所不用其极。若是秦楚交恶,王后您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