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越来越响,歌者越来越多,声音汇成一道合流,在火光摇曳中,更显得飘忽不定:“既见君子,并坐鼓簧。今者不乐,逝者其亡……”
芈姝尖叫一声,整个人软倒在缪乙身上,闭上眼睛不敢再看现场,颤声道:“走,快走……”
缪乙扔掉最后一根火把,匆匆跑下,扶着芈姝上了马车,仓皇离开西郊行宫。
行宫秘道中,几名黑衣玄鸟卫在前面举着火把引路,庸芮紧随其后,中间是芈月,魏冉手执长剑随后护卫,最后面又是几名玄鸟卫执刀警戒跟随。
众人走着,不断有土粒掉在头顶上。
魏冉挥开掉在芈月头发上的土粒,一边问:“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出吗,这秘道有多长?”
玄鸟卫首领道:“这条秘道原是预防行宫被人包围,用来脱身的,只挖到行宫外并不保险,所以要挖更长。”
芈月点头道:“这秘道要走多久?”
玄鸟卫首领道:“要走一个时辰左右。”
芈月点点头,忽然皱了皱眉头,问道:“什么气味?”
魏冉也闻了闻道:“好像是着火了的烟味。”
玄鸟卫首领脸色一变,抬头看了看,似乎想到了,面露痛苦,却没有说出来,反而加快了脚步道:“芈夫人,我们快走。”
庸芮却忽然站住,扶着秘道的手也颤抖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走,快走!”
芈月也已经想到,失声道:“庸姊姊——”
她站住欲回头看去。庸芮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近乎粗暴地挟持着她快步向前走去。
不一会儿,秘道后面也开始传来一缕缕青烟,众人顿时一齐奔跑起来。
也不知跑了多久,芈月扶着墙壁大口喘息,庸芮也喘息着。
魏冉走到芈月面前蹲下身子,道:“阿姊,我背你走。”
芈月摇摇头道:“地道太矮,你背着我走更不方便。”
一名断后的玄鸟卫忽然说道:“烟气没有了。”
这秘道虽长,但每隔一段路程便有通风口,若是西郊行宫着了火,烟气自然也会透过通风口进来,如今这烟气已经没有了,玄鸟卫首领便判断道:“我们已经离开西郊行宫有一段距离了。夫人,快点走,前面应该离秘道出口不远了。”
芈月回头望去,也不知道离开行宫多久了,从这烟气中,她也能够预料到庸夫人和西郊行宫的人遭遇了什么。她跪下来,恭敬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行了三礼,方站起来,一咬牙,继续往前。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秘道仍然朝前延伸,那玄鸟卫首领却道:“且慢。”他在壁上摸了一会儿,扒开土堆,一推开却是另一扇门,道:“夫人,请走这边。”
魏冉诧异:“前面不是还有路吗?”
那首领道:“前面的路是通到咸阳城中的,这条路,才是离开咸阳的。”遂引了芈月进入这条岔道,又留下两人,让他们将诸人行踪掩盖了,然后继续沿着这条路前行,一路上留下痕迹,引开追兵。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路,这路越行越窄。不久之后,那首领便推开顶上的木门,一跃而上,先观察了一番周围情况,方道:“夫人,外面没有人,可以出来了。”
于是前面几个玄鸟卫也跟着一跃而上,依次拉庸芮、芈月、魏冉上来,最后拉殿后的其他玄鸟卫出来。
芈月举目看去,这秘道出口却是一间农舍的杂物间,一块破草席胡乱铺在泥地上,此时已经掀开,露出洞口来,旁边却扔着几件旧锄破犁之类的农具,还有大堆乱柴。
最后一名卫士出来之后,便用木板合上洞口,盖上泥土,又掩上破草席,再将那些农具乱柴堆上,掩了众人痕迹。
芈月走到窗口,向外望去。农舍外面是一个小农庄,散落着三三两两的草棚泥屋。远处几个老农在晒太阳,有一些孩子跑来跑去。
更远的地方,黑烟升腾,火光熊熊。
一夜过去,天色已亮,那玄鸟卫派出几人,悄悄打探回来,说是王宫禁军在这边来回搜查,只怕要多加小心。
正说着,那派出去的几人俱都回来了,说村口来了禁军,众人便躲在柴堆后面观察。却见一队秦兵驰入农庄,惊得几名老农伏倒在地,小孩才哭了一声,就被老农紧紧地掩住了口。
秦兵在整个村子驰骋来回,将村子中的老老少少都从屋子里赶了出来,细细盘问,可有陌生人出入村庄,又到各屋子里去草草搜查了一番。
村人自然不知道所为何事,答得也是茫然一片。那秦将又细细地将村口出入痕迹看了,也无发现。咸阳城外这样的村庄甚多,自然也不多问,便走了。
玄鸟卫首领伏在窗口,紧张地看着外面秦兵远去,才站起身来道:“夫人,他们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