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靳暴躁地站起来,打断了他的话:“你别说了——”
副使道:“尚子,国事为重啊。”
尚靳看着副使,愤然而无奈道:“好,我明日再进宫去。”
次日,尚靳进宫,却被告知,今日太后无暇,因为太后与赵国副使打猎去了。
秦国猎场,一只鹿在奋力飞驰。
两支羽箭几乎同时射中了鹿,一箭中首,一箭中尾,那鹿长嘶一声,不甘地倒地。
芈月和赵雍同时驰马而至,手中都拿着弓箭。内侍忙将那鹿奉到两人眼前。
芈月道:“一箭中首,公叔维好箭法。”
赵雍道:“太后亦是好箭法,一箭中尾。这鹿皮可以完整地剥下来,不留痕迹了。”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慢慢驰行。
芈月笑道:“公叔的骑射真不错,想必是常跟着赵主父练兵吧。”
赵雍微笑:“太后是怎么看出来的?”
芈月忽然道:“赵主父让位,是为了去训练骑兵吧!”
赵雍僵了一下,又恢复了微笑道:“太后能看出来,那是因为太后也在义渠训练骑兵吧。”
两人又相视一笑,彼此均有些心惊。
芈月笑了:“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啊。”
赵雍叹息:“各国的战争将会越来越激烈,过去的战争是征服之战,现在的战争是存亡之战。过去有一千乘战车就算是难得的大国了,可如今战车的功能越来越弱。谁先控制更多的骑兵,将来的战争谁就有更大的胜算。”
芈月点头:“所以我真心佩服赵主父,能够有此决断。让位太子,摆脱烦琐的朝政,专注军事的提高。如今列国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下一场战争中如何取胜,与这件事比起来,其他的都是小事了。只不过人人眷恋权位,又对自己的掌控力没有信心。越是大智慧者,越不容易放下权势。赵王能够有这样的心胸,弃王位而亲去练兵,实为当世英雄。”
赵雍亦道:“太后能够舍成见,力推商君之法,统一度量衡,又与义渠合作练兵,恐怕将来能与我王争胜者,只有太后了。”
芈月道:“赵王当年先扶燕王继位,后助我儿归国,从燕国回兵又灭中山,如今收林胡等族,推胡服骑射,种种所为,布局于十余年前。我今方执秦政不过数载,与赵王相比,恐怕未有能及……”
两人各怀机锋,拿着朝政诸事,种种探听、威慑、敲打,却发现与对方正是棋逢对手,便更加提高了警惕。
但看在外人的眼中,却是两人越说越热烈,越说越投契,甚至到了旁若无人的境地。
猎场远处小土坡上,赢稷远远地看着芈月和赵雍,脸色阴晴不定,终于,愤而拨转马头,飞驰而去。
次日一早,赢稷便去了常宁殿寻芈月,此时芈月正由薜荔服侍换了一件大红色的曲裾,对镜自照,左顾右盼。
赢稷见状不禁沉下了脸:“母后打扮得如此华丽,可是又要与谁相会吗?”
芈月见他如此表情,不禁失笑:“子稷,你这样子,倒像是一个吃醋的丈夫,哈哈哈。”
赢稷问他:“母后,你喜欢哪一个,是韩国尚靳,还是赵国赵维?”
芈月却笑吟吟地反问:“子稷喜欢哪个?”
赢稷悻悻道:“儿臣宁可母后当年选了那黄歇,也好过今日流言纷纷。”
芈月问:“什么流言?”
赢稷道:“说如今各国派到秦国的使臣,都挑的是美男子,纵然正使不是,副使也要挑选容貌好的。”见芈月听了不但不恼,反而开心地大笑起来,赢稷顿足叫道:“母后,难道您不恼这些流言吗?”
芈月笑道:“我为什么要恼?这是对我的恭维啊。”
赢稷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母后,您是想与那赵国副使或韩国使臣也再生一个孩子吗?”
芈月掩口而笑:“你说呢?”
赢稷道:“那母后为何近来与那赵维朝来观花,暮来饮宴,日来共猎,夜来……”他忽然顿住,差点就把宫中的流言全部脱口而出了。
芈月笑了:“就差夜来共枕了,是不是?”见赢稷脸红了,她才收了笑,道:“我与赵维这几日相处的时间是多了一些,因为这是个人才,我想把他留在秦国。”
赢稷道:“母后就算要把他留在秦国,也不必,也不必……”他说到这里,却说不下去了。
芈月接口道:“也不必如此热络是不是?”
赢稷只得点头:“是。”
芈月却摇了摇头:“可我有些怀疑。”
赢稷诧异:“母后在怀疑什么?”
芈月坐下,缓缓地道:“赵国有这样的人才,绝不在他们的国相公子成之下,当初大可以一争王位;纵争不成王位,做个国相或者大将军也绰绰有余。可在列国之间,此人的名气怎么就不大呢?除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