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冷笑一声:“你可知,苏秦之死,与燕王职有关?”
庸芮大惊:“当真?”
数月之前,孟赢因为苏秦之死大病一场,燕王职在病榻前侍奉,十分尽心,整个人瘦了一圈,差点就病倒。
孟赢身体好转之后,有些不放心儿子,这日便要青青扶了她去看望燕王职。她原是从后殿进去直入内室,不想却听得外头燕王职正与郭隗说话。
只听得郭隗道:“苏子之死,唉,委实太惨。大王,来日我等当为苏子致哀追封。”
燕王职亦道:“唉,苏子于我母子有功,如此下场,寡人实在于心有愧!”
孟赢本听得君臣议事,就要退出,可听见他们正在说苏秦,便不舍得离开,就此驻足聆听。
不想郭隗话锋一转,却道:“唉,大王,我们当真错了。本以为苏子功成归来,又恃易后之宠,必会骄矜傲上,恐成子之第二。所以想让他功成之日,身死齐国,我等为其追谥纪念,恩荫亲族也就是了。不想苏子便是临死,宁可令自己受车裂之刑,也仍在为我燕国打算。思及此,老臣椎心泣血,夜不成寐。与苏子相比,老臣真成了卑鄙小人。老臣无颜立于朝堂,请大王准老臣辞去相位,终身不仕。”说罢,便脱冠置地,磕头不已。
燕王职忙下座相扶,泣道:“夫子如此自责,教寡人如何能当?当日之事,乃是寡人授意。夫子今日辞官,那寡人岂不是也要辞去王位了?”
郭隗只道:“主忧臣劳,主辱臣死。万事皆是老臣之罪,实不忍见大王再内疚自损。”
两人正争议时,忽闻内室”咚”的一声,似有重物落地,而后便听得宫女急叫:“易后,易后,您怎么了……”
燕王职大惊,抢入内室,便见孟赢已经口吐鲜血,昏倒在地上。
自此,孟赢不饮不食,拒与人言,只一心待死。
直至孟赢气息微弱之时,燕王职伏于她身边痛哭:“母后,母后,儿臣错了,您要儿臣做任何事,儿臣都答应。母后若不能原谅儿臣,儿臣愿与母后一起,不饮不食,向苏子以死谢罪。”
盂赢这才睁开眼睛,看了燕王职一眼又闭上,说了她平生最后一番话:“你是我儿,我能对你怎么样?我恨我自己软弱无能,坐视悲剧的发生。你不欠苏子的,但我欠他……”
燕易后盂赢卒,遗愿仅为以苏秦当年一袭黑貂裘随其下葬,燕王职默允。
孟赢死后,其侍婢青青带着她的遗书,悄然回秦。
芈月手抚尺素,心中隐隐作痛。尺素所书,字字血泪:“若吾心爱之人,与吾子无法共处,吾当何往,吾当何存于世间?”
她不会让自己成为第二个孟赢,她更不会容得有任何”郭隗”敢在她母子中间挑事。
芈月看着庸芮,冷冷道:“做儿子的长大了,自以为身为人君就能干涉母亲的事了,甚至想控制母亲,暗中下手除去他想除去的人……庸芮,你是我的心腹之臣,你当知道我为何指定你去查虎威之事?”
庸芮心中一凛,忙俯首道:“臣知道。”
芈月冷冷道:“我不是孟赢,谁也别想把我当成孟赢。”
芈月怀疑此事背后另有黑手,而黄歇亦在怀疑。
这日他约了芈戎出来,走在当日虎威出事的那条市集中,也说起此事来。芈戎叹息道:“如今咸阳的事情一片混乱,那虎威究竟去了何处,竟是无人知晓。”
黄歇道:“依你之见,这件事,会是大王所为吗?”
芈戎摇头道:“我倒认为,大王会将虎威斩首以示威,而不是将他藏匿。倒是大王怀疑是义渠君劫走虎威,故意生事。”
黄歇却摇头道:“我认为义渠君不是这样的人。”
芈戎问黄歇:“子歇,你是极聪明的人,那你认为虎威去了何处?”
黄歇却沉吟道:“难道会有第三方的势力作祟?”
芈戎思忖:“那会是谁呢?”
黄歇问他:“现在这件事如何处理?”
芈戎道:“阿姊让庸芮去查虎威的下落,说是查到人再决定如何处置义渠。”
这时候一个侍从自后面追来,向芈戎行了一礼,道:“华阳君,太后有旨,召您入宫。”
芈戎问他:“可有何事?”见那侍从面有难色地看了黄歇一眼,顿时沉下脸来道:“我叫你说,你便只管说。”
那人口吃道:“这……是虎威将军的遗体被发现了……”
芈戎吃了一惊:“虎威死了?在何处发现的?”
黄歇暗忖,果然不出他所料。当日他听了经过,便知虎威必死无疑,否则又如何能够挑起秦王和义渠王之间不死不休的争斗呢。想来此时这虎威尸体的出现,必也是在与某个秦国重臣相关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