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道:“你听从张仪的劝诱,与齐国断了邦交,失信于齐国;与秦国开战意气用事,失汉中,败蓝田,国势至此日渐衰落。是也不是?”
楚王槐张了张口,意欲反驳,竟是无言以对,咬咬牙还是硬撑着君王威仪:“是,那又如何?”
芈月道:“昭阳、屈原图谋巴蜀,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你理政无方,坐视良机丧失,反让秦国得了巴蜀,才能够令我秦军从巴蜀之地顺江而下,直入郢都。你宠信靳尚,有违与韩魏的联盟,你一而再,再而三贪图小利而不知大势,得罪于诸侯,最后使楚国众叛亲离。你宠信郑袖,在子横与子兰间摇摆不定,令得这两人各怀私心。子横没有告诉你秦国的内情,子兰打开城门引进了秦兵,最终导致了楚国的毁灭。其实有没有我,你都注定要失去江山,失去王位。”
楚王槐失神地坐在地上,喃喃道:“原来都是寡人的错,都是寡人的错。”
芈月厉声道:“你对不起先王的在天之灵。待我进了郢都,我会把你押回去,把你关在陵园之中,日日向先王忏悔,让天下人看看昏君的下场!”
楚王槐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芈月坐下来,看着他发狂。
楚王槐止住笑声,道:“你说得是,寡人的确有负江山,有负列祖列宗。不过寡人是一国之君,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不会任你羞辱,苟延残喘地存活。”
芈月道:“那你还能如何?”
楚王槐淡淡一笑,站起来整整衣冠,向着楚国的方向跪下,三跪九叩:“不孝子孙槐,昏聩失德,有负社稷,有负列祖列宗,如今就自行殉国,向我芈族列祖列宗谢罪!”
他跪叩毕,忽然冲上栏杆,纵身跃下。
芈月跑到栏杆前,往下看去——章台宫下,楚王槐摔落在地,七窍流血,已经死去。
芈月闭眼,片刻睁开,缓缓道:“将楚王槐的遗体,送回南郡。”
楚王槐遗体被送回楚国,以国礼安葬。他虽然举政失措,但君王死于异乡,却是国家之耻,国人之悲。楚人追其谥号为”怀”,谥法日:“慈义短折日怀。”史称楚怀王。
就在楚怀王死去的次日,秦宫之中,也因为他的死,而出现了另一场纷乱。
王后芈瑶因为听到了父亲的死讯,惊恐哀绝之下,竟是忽然早产。
椒房殿外室,一阵又一阵的痛呼从内室传出,赢稷急匆匆进来,喝问:“怎么回事?”
竖漆忙回报:“大王勿忧,王后早产,御医已经在里面了。王后吉人天相,一定会无事的。”
赢稷问道:“王后还不到产期,怎么会忽然早产?”
竖漆低声道:“听说是……王后听到了楚王的死讯,动了胎气。”
赢稷大怒:“身边侍候的人呢,是谁胆敢把这件事告诉王后的?都拖出去打死!”
见他盛怒,竖漆顿时不敢说话,屋内一片吓人的安静,只余内室芈瑶痛呼之声,与女巫吟念之声。
唐棣匆匆赶到,看到这种情景,也站在门口,不敢挪动也不敢发出声音,她身后跟着的诸侍女更是不敢动上一动。
忽然一阵婴儿的啼哭从内室传了出来,竖漆眼睛一亮,叫道:“生了,生出来了……”
赢稷一喜,正准备往内室而去,便见乳母抱着襁褓从里面走出来,向赢稷跪下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王后生了一位小公子。”
唐棣暗松了口气,迈过门槛进来,率众跪下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赢稷接过襁褓,却焦急地问:“王后怎么样了?”
乳母犹豫了一下,赢稷喝道:“说!”
乳母扑通磕了个头,哽咽道:“王后难产,血流不止……”
赢稷一惊,抱着婴儿就向内冲去,竖漆一边叫着:“大王,血房不吉,不可进去啊……”一边也跟了进去。
乳母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唐棣已经站起身,冷静地吩咐乳母:“你快进去,帮大王抱着孩子。”
乳母茫然地站起,急忙奔进去。
唐棣身后的傅姆道:“夫人,您……”这时候,作为一个聪明的妃子,应该跟进去讨好和帮助,以显示存在啊。
唐棣却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这时候,我不便进去。还是在外头多照应着些吧。”
赢稷抱着婴儿冲进椒房殿内室,见侍女女医俱跪下了,急问:“王后怎么样?”
女医叹息着摇了摇头,赢稷疾步上前,掀起床帐,只见脸色惨白的芈瑶已经陷于半昏迷状态了。
赢稷将婴儿交给侍女,扑上前抱起芈瑶,叫道:“王后,王后……”
芈瑶闭着眼,似已陷入昏迷之中,任赢稷怎么叫唤,就是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