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宦官说:“圣上赐婚,这可是莫大荣耀,你一介平民,怎么还想抗旨不成?”
沈菊年深呼吸一口气,平静问道:“这位公公,沈菊年已有婚约在身,不知这圣旨是否有误?”
“大胆!”宦官的声音尖尖细细地高了起来,“竟敢质疑圣意,你活得不耐烦了?”
“陈公公!”忽地外面传来一声冷喝,李群周身风雪而来,声音里寒意更甚,“何事让你大动肝火!”
宦官一见李群,脸色一变,立刻扯出一个谄媚的笑脸,眼前这人,一句话就可以要了他的脑袋!
“李大人,奴才只是来颁布圣上旨意的。”
李群也不去看他,径自走到沈菊年身侧,扶她起来,这才十分顺手地从陈太监手中“接过”圣旨——亦是脸色一变。
这是什么意思?
“圣旨已经送到,陈公公慢走不送了。”李群冷声道。
陈太监算是被轰走了,沈菊年回过神来,抢过圣旨反反复复看了三四遍,还是不解其意。“审言,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很清楚——封为郡君,嫁给萧锦琪为平妻——可是皇帝是真的是四海升平闲得发慌没事做才来当乱点鸳鸯谱吗?
李群闭眼沉默不语,半晌,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陛下将你视作新党一派的人物了。”
“什么?”沈菊年不解,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女子,怎么会卷入朝局斗争?
“如今朝廷之中,以康白二家为首的是旧党,以五虎将为首的是新党。康家和萧家未来的继承人联姻,三家便成一体,关系更加巩固,难以打破。陛下自然已经知道你与我的关系,将你视为新党的棋子,这一子,深入旧党内部,只要发挥得好,便可以打破康白萧三家的平衡。”李群的声音越来越冷,眸色漆黑,若夜深沉,“提出的人是玉宁公主,她的目的在于郭雍,但陛下的剑尖,却是指向旧党!”
朝局纷争,公主夺夫,她沈菊年,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沦为一枚棋子!
这世上还有更荒谬的事吗?
沈菊年怒极反笑了。
悲哀到了极致,连哭都是一种奢侈。
“审言,这会不会,会不会太荒谬了?”沈菊年紧紧攥着圣旨,“皇帝凭什么强行赐婚!”
“因为他是黄帝。”李群淡淡说了一句,缓缓闭上眼,“菊年,或许我不该叫你留下来。”
“不。”沈菊年摇了摇头,“谁都不知道另一条路上会发生什么事,既然选择了留下,我就不能后悔。但是这道圣旨,我不会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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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菊年想了许久,皇权这副无形的枷锁,第一次摆到了面前。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见识到了皇室的尊贵,同时还有无耻。
这样的举动,和草菅人命又有什么区别?
玉宁公主,在遇上爱情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子。
谁能不是呢?
几乎是一样的圣旨,在同一时刻也送到了萧府。
但可以想象,这一巨石,投入的不只是当事者的波心,更在康白二家人心中炸出轩然大波。
萧锦琪会怎么做?
他只能接旨。
沈菊年说了,她不会接。
萧娉婷来得如此迅速。
“菊年,你准备怎么办?”萧娉婷担忧地望着她。
沈菊年坐在床沿,沉默了良久,忽地抬起了眼,看着萧娉婷道:“皇上怎么会下这么一道圣旨?”
萧娉婷心里一虚,但面不改色道:“菊年,无论是什么原因,如今圣旨已下,君无戏言,你是要接旨,还是……”抗旨?
沈菊年淡淡一笑,抬眼看向萧娉婷,若有所思。
“娉婷,你何必为我担忧?我又有什么选择?”
嫁给萧锦琪为平妻……
沈菊年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却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皇上怎么可能知道沈菊年这个人?能跟皇上提起这个名字的人只有玉宁公主。玉宁公主喜欢郭大路她明白,但为什么要把她指给萧锦琪?
萧娉婷听沈菊年这么说,心里松了口气,坐到她身边安慰道:“菊年,你一向明理,这件事只怕是玉宁公主所为,她对郭大路势在必得,你如何争得过她?你们都是重然诺的人,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这是你告诉我的,不是吗?”
沈菊年凝视她的双眸,见她目光诚挚,毫不回避,心里不禁有些感慨。她总是做不到她这般问心无愧的。
“菊年,若是以前,你入萧府至多为妾,如今升为平妻,与正妻也无太大差别,更何况四哥的心在你身上,你又是皇上赐的婚,与康佳楠相比还胜一筹,日后府里也不会有人敢看不起你。”萧娉婷说着,心里越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