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娘跟沈菊年偷偷抱怨。其实她也不是话多之人,更何况在这深宅大院中,更是要少听少说,只是不知为何,沈菊年那淡淡的气息,让她忍不住就打开了话匣子。
七小姐是瑞娘奶大的,对这老人家还算留点面子,其他的婢女到她跟前,只能认栽认罚。七小姐不是他们管得了的,但管不住,出了事,二奶奶舍不得打七小姐,受罚的便只有身边的下人了。也因此,其他房里一般都是一个乳母、两个贴身掌管钗钏盥沐的丫鬟伺候着,只有七小姐房里,来来去去的,总也凑不齐这个数。
沈菊年在老太太回来之前,把萧府的规矩都熟悉了一遍,因为以后没少要往厨房跑,便也和厨房的师傅混了个脸熟。当厨子的,都是半个屠夫,一说心狠手辣,一说心广体胖,厨子郑老头对沈菊年倒是热乎着,听洗碗的林妈说,沈菊年和郑老头的孙女有三四分相像。沈菊年对这老人也有几分好感,便叫了声“郑爷爷”,两个人都高兴。
这么过了八九天,沈菊年跟这里的下人都熟悉得差不多了,萧府走了一遭,把路都记熟了,对主子们的情况也略有所闻。
萧府老太太基本上是不管事了,所有事情都是二奶奶在管。大爷死得早,大房是个没主见的人,三房的人却不是省油的灯,排行第四第五的都是已经出了阁的姑娘,嫁得远,一年也难得回来一趟。六爷走的仕途,今年刚中了进士,七爷跟着二爷,在柜上做事。这七房,除了六爷和七爷,其余都是老太太所出。而出了六爷七爷,其余房里也都已开枝散叶,真无愧家大业大四个字。
沈菊年对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也感到一丝头疼,当中厉害关系,也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沈菊年心里只想着把七小姐伺候好,这地方,不说不错,不做不错,最好就是当个聋子、瞎子才保险。
老太太回来前两天,府里上上下下又开始忙碌起来,沈菊年也不免有一丝紧张,对这传说中的七小姐,心里也难说是期待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些。
这一日,沈菊年正在房里洒扫,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笑声,便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清脆动听。
“娘说给我找了个新丫鬟,在哪里在哪里?”人未到声先到,沈菊年停下手中活计,转身朝外看去。
不像别人家的小姐那样碎步小小,那小姑娘是蹦跶着进来的,细细软软的乌黑发丝扎成了两个小丸子垂在脑后,细碎的刘海齐齐留到眉际,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着,黑眼珠子便像是熟透的葡萄,粉嫩的脸蛋上,微笑时便绽出一个浅浅的酒窝,煞是调皮可爱。
这孩子,便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只怕观音菩萨身边的善财、龙女都没有这么标致的模样,难怪老太太疼她入了心坎。
七小姐一下子站到椅子上,又跳到桌子上,居高临下打量着沈菊年,沈菊年微笑着仰望她,接受她的“检阅”。
瑞娘气喘吁吁跑了进来,看到七小姐站到桌子上,“哎哟”叫了一声,脸色煞白,小祖宗老祖宗的乱叫,求她下来。
七小姐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又转过眼看沈菊年。
“奴婢菊年,见过七小姐。”沈菊年福了福身。进了府,按规矩便不提自己的姓了。府上的下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沈菊年因和老太太同姓,确实有点七里八里的关系,因此二奶奶也没有让她签,但她也不能和别人不同。
搞特殊,只会成靶子。
“菊年?什么怪名字!”七小姐撇了撇小嘴,“你会做什么?”
“七小姐希望奴婢做什么?”沈菊年不答反问。这个传言中的小魔星,其实不过是个调皮的孩子。这种孩子,沈菊年前世见多了。
七小姐眼睛一亮。“你力气大不大?”
沈菊年一怔,点了点头。
七小姐眼睛更亮了,蹲在桌子上,炯炯有神地盯着沈菊年。“你会不会打拳?会不会打架?会不会功夫?”
“哎哟我的小祖宗诶,您说的都什么话啊!让二奶奶听到可怎么得了,快下来吧,仔细摔着了!”瑞娘在一旁劝着,七小姐皱了皱眉,大概是对着老人家不好出手,便向沈菊年伸出手去,“你抱我下去!”
沈菊年十二岁,七小姐十岁,身高上,沈菊年倒是比七小姐高了一个头,但营养不良,身子骨倒比七小姐细瘦许多,犹豫了一下,估摸着自己还有力气抱她,沈菊年便伸出手去。
女孩子身上的气息香香软软的,就像刚摘下来的水蜜桃,只闻着,便仿佛尝到了甜。
“你力气好大啊!”七小姐讶异地眨了眨眼睛,随即眼睛一弯,“你很会打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