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菊年眼神一动。
玉宁公主意会地说道:“萧……萧太后进来十分憔悴,我已经让人通报,说你们回了金陵。你想什么时候去看看她?”
“什么时候方便?”沈菊年问道。
“都可以。明天吗?”
沈菊年心上一紧。“就明天把。”
不知为何,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许久不见,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如今的沈菊年,有疼爱她的丈夫,又聪明伶俐的孩子,有一群知己好友,可是她心里仍然记着当年的萧娉婷。或许是因为那时候自己仍是个孩子,她是自己第一个当成朋友的人。
第二天,沈菊年便只身跟着玉宁公主进了宫。李群带着孩子出去逛街,见识金陵的繁华。
皇宫深且远,一路又是车又是轿,走了许久,才听玉宁公主说:“到了,就是这里。”
同样是雕龙纹凤风宫殿,看不出其它的有什么差别。宦官通报过后,玉宁公主对沈菊年说,“你自己进去把,你们有体已话说,我在不方便。”
沈菊年感激地笑了笑。
玉宁公主又道:“我去见我弟弟,届时你若要离宫,太后会安排人送你出宫的。”
玉宁公主离开后,沈菊年深呼吸一口气,推门进了幽深得照不进一丝阳光的宫殿。
殿中一个宫人也没有,只有一个单薄的身影在缭绕的烟雾中看得不堪真切。
殿门在身后缓缓关上,殿中又暗了几分,沈菊年向那身影走去,忽地看到那身影一动,向自己走来。
“菊年,你来了。”
那声音含着笑,但听着却有深深的疲倦与沧桑。
“太后……”
沈菊年看着渐渐清晰的容颜,声音突然哽咽。
萧娉婷的容貌没有太大变化,但有时候,人的变化不是由脸体现,而是眼睛、气质、神韵。
当年的萧娉婷,跳脱如火焰,如今,却仿佛烧得只剩下灰烬了。
“别叫我太后。”萧娉婷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微笑道,“还叫我的名字。”
沈菊年怅然一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娉婷。”
萧娉婷拉着她的手,走回内室,“很久没有人喊我的名字了。你走了,四哥也走了……”
沈菊年心里难过得像被人攥住了,声音哽咽而沙哑。“娉婷,你这些年还好吗?”
萧娉婷笑着说:“很好啊,好极了。”拉着沈菊年在软塌边上坐下,软塌上躺着个小男孩,睡得香甜,鼻翼微动,努了努嘴,甚是可爱。
萧娉婷轻轻抚着他的背,低声对沈菊年道:“菊年,这是昀儿,我的孩子。”
沈菊年看着他,柔声道:“他长得真好。”
“嗯。”萧娉婷的嘴角勾了起来,“他长得像他父亲。”
沈菊年一愣,再去看那孩子的眉眼,却发现自己想不起来皇帝的样貌。但是看萧娉婷的神情,沈菊年到:“你很爱他的父亲。”
萧娉婷点了点头。“是啊,很爱。可是他走了。”
原来,她竟然爱着皇帝吗?
阴差阳错入了宫,却将错就错爱上了皇帝?可惜,还是年纪轻轻守了寡。
沈菊年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安慰她。“娉婷……”节哀顺变四个字,却说不出来了。
“菊年,我们姐妹很久没有见面了。今天就留在宫里吧。”萧娉婷颤抖着抓住她的手臂,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租后的浮木。
“好,我就下来。”
萧娉婷派人去公主府穿了话,留沈菊年在宫里夜宿。昀儿悠悠醒来,揉着眼睛道:“母后,你不难过了吗?”
他是来安慰母后的,结果自己却睡着了。
萧娉婷笑着柔柔他的脑袋,“母后不难过了。来。”萧娉婷拉着他手。说:“这是母后的好姐妹,你要叫沈姨。”
昀儿乖巧地喊了一声:“沈姨。”
沈菊年见多了漂亮孩子,但看到这个孩子仍是眼睛一亮,年纪这么小就这么懂事,在宫里长大的孩子太不容易了。
突然之间,她又意识到,这个孩子是皇帝啊……皇帝喊他“沈姨”……
算了,在她眼里,现在他只是娉婷的孩子。
昀儿对沈菊年道:“沈姨,母后很难过,你来了她才开心一点,你帮我安慰母后,不要难过了好吗?”
昀儿奶声奶气的,像个小大人。这孩子,会心疼母亲,或许日后深宫的漫漫岁月,萧娉婷的人生不至于一点期盼也无。
小时候,萧娉婷一个人睡里间,沈菊年睡外间伺候着,有时候她一个无聊,便会喊沈菊年进里间陪她,两人抵足而眠,说了许久的才缓缓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