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菊年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李群所指,脸上又没出息地红了。原来是见家长啊……
她还没什么心理准备呢。她自己已经没有了家,但李群还是有父亲的,那个父亲虽说间接害死了他的母亲,但血缘关系仍在。从掌门师尊几次让李群善待李凌这件事看来,他对李凌的看法并不差。
李群和李凌之间说不上有什么父子之情,回去看看,也不过是因为一句“于情于理”。父子人伦,并非能够轻易撇清关系的。
只不过,他这么自顾自地说“我们”,是不是有点太忽略她的感受了?
沈菊年睁大了眼睛盯着李群看,看得他也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移开眼说:“你虽戴孝在身,孝期未满,成亲之事不过礼节而已,推迟无妨,只要我们在一起便足够了。”
在一起啊……
沈菊年心跳得有些快,不自觉地又开始神游八方。
到底还是有些不真实感,从爱情到婚姻,这跨度也就临门一步,但走得着实有些艰难。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但婚姻却是两个家庭的事,将来她还会有自己的家庭,这个角色转换得太快了,她有些措手不及。
李群见沈菊年神情恍惚,似乎有些忧虑,大致猜到她心中所想,便开口安慰道:“我们只是回去见一面,你若不喜欢,我们坐坐便走。”
沈菊年笑了笑,道:“到时候再说吧,我担心的不是这件事。”
李群讶异道:“不然你还在担心什么?”
沈菊年笑而不语。
李群不多日便离了云都山,应承了会尽快回来。沈菊年送他到山下,回来的时候在山门口遇到了清央师叔,这师叔脸上神情莫名地有些凝重,看得沈菊年心上一紧,怕是被他发现了什么。
“陪我走一走。”清央师叔说了这句话,便率先转身朝思过崖方向走去。
沈菊年默默尾随。清央师叔这人,不正经的时候招人恨,一旦正经起来,又让人蓦地心生敬畏。
“今天早上,我去见过掌门师尊。”清央师叔一说出这话,沈菊年便知,他是全知道了。
“你们两个,实在是个大麻烦。”清央师叔叹了口气。
沈菊年淡淡一笑道:“我只是觉得,作为当事人,我有权知道真相。蛊王既然属我所有,那我有权决定留用,或者赠人。”
在山崖边一块巨石上盘膝坐下,清央师叔看着沈菊年说:“你知道审言是为了蛊王和三清悟心诀接近你,心里没有怨言吗?”
“说不上是为了蛊王和三清悟心诀,毕竟当时他也不知道玉镯中藏着的是蛊王,而三清悟心诀可以压制火蚕毒。即便是后来知道了,他也不曾动过据为己有的心思。一开始是为什么接近我,那已经不总要了。何必事事都分得那么清楚,能够糊涂的时候,不妨糊涂一点。”沈菊年微笑着说。清央师叔怔了片刻,方笑道:“你最后这句话深得我心。”又道,“但你放弃了伐脉洗髓,将蛊王留给审言,日后他知道了,非但不会感激,反而会怪你。”
“只当是我比较自私,如果十年后还没有找到解救之法,我不能想象从今以后要如何独自生活。”沈菊年扬起嘴角,微笑道,“再说,我也未必会有生命危险,如今我自废了三清悟心诀,打通任督二脉,只要不再修炼纯阴真气,以往的病症大概也不会再出现了,或许还能活个百八十年。”
清央师叔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也是在安慰他,只有无奈叹气。根在骨中,岂是如此容易根治?掌门联通几位长老合力为她打通任督二脉,废了她一身真气,虽然叹一声可惜,但也只有这种方法有可能暂时稳住她的元气。
“等审言回来,清除了火蚕余毒,你们大概就要离开了吧。”清央师叔道,“到了四川,记得上蜀山一趟。”
“蜀山?”沈菊年不解。
清央师叔解释道:“百年前,蜀山派与我云都门同为修道门中翘楚,只是这几十年来江河日下,如今大概已经没什么弟子了,但门中仍有不少真贵典籍,二师兄所得的三清悟心诀,当年在蜀山三大镇山之宝排第三,在江湖上出现时,引起多方争逐。但如我们这般的门派,是不会修炼其他门派的典籍的,只是二师兄生性要强,便被人教唆着结党争抢,引起江湖仇杀,最后亲友俱亡,只得一本无用典籍,值得吗?”说起往事,清央师叔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不以为然和伤感。“人活一生,重在深度,不在长度,掌门师尊常对我们这样会所,可惜二师兄总是听不进去。他那是是云都门最有天赋的弟子,师尊对他寄予厚望,谁知道他却是最先离开的一个……”清央师叔叹了口气,沉默了下来,一时之间,只听得崖下的风凛凛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