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菊年咬着唇,忍不住低下头笑出声。
李群皱了皱眉,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跟小孩子说话比跟朝堂上那些文官辩论还难。自己果然没有郭雍的语言天分和亲和力。
沈菊年干咳几声,忍笑道:“你说话太文绉绉,他会听不懂的。”
可是想象李群用夸张的幼儿语言和天宝交谈——沈菊年又忍不住低下头掩饰笑意。
好在那边迅速上菜,化解了李群的尴尬。
荒郊野外,没有什么美食佳肴,好在几个人都是能将就的,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将桌面上的饭菜一扫而光。
“坐了一整天马车,你也累了吧。”看着天宝吃饱喝足又一脸睡意,李群眼里含笑抬头看向沈菊年,“早些休息吧。”
这客栈一共只有三间客房,刚好车夫一间,沈菊年和天宝一间,李群一间。(那种传说中客栈永远只有一间客房的事没有发生)
沈菊年的房间便在李群隔壁,在这种地方的隔音效果很差,沈菊年半夜醒来的时候,听到隔壁还有声响,出去倒了壶热水,回来的时候便看到李群房里的烛火还亮着,在他门口顿了顿,正想着要不要给他送壶茶水茶水,便听到里面传来李群的声音:“别在外面站着,进来吧。”
沈菊年一窘,面上微赧,门轻轻一推便开,李群果然还在翻阅资料,杯中茶水早已凉了,不见一点热气。
“你怎么还没睡?”沈菊年看了一眼桌上的资料卷宗,“你已经看了一个白天了,还没有看完吗?”
李群稍稍整理了一下桌面,沈菊年帮他把热水添满,听见他说:“我对当地的环境和官吏资料尚不了解,只有三天时间,能看多少是多少。”
“可是你这样不眠不休,熬得住吗?”沈菊年皱眉看着他,“不怕累垮吗?”
“我一日只需一个时辰睡眠便足够,再看一会儿便休息。”李群眼里带着暖暖的笑意。沈菊年看天色,差不多已近丑时了。
“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帮你煮些宵夜?”
李群点了点头,“也好,我还要再看些去年的资料。”
沈菊年得了他的话,便又起身回到厨房,厨房里的东西也少得可怜,但做两碗面条还是够的。
沈菊年担心吵醒旁人,轻手轻脚地生火、切菜。
过去在萧府、李府,她也常常这般为他做点心、宵夜,他的世界越来越大,很多事,或者说所有的事,她都帮不上忙,只有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心意。
沈菊年盖上锅盖,轻叹了口气,忽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心下一跳,回头看去。本来以为是自己吵醒了别人,结果却是李群,手里还拿着件披风。
“夜里风大,我才想起你出来的时候没有披上外衣。”李群走到她身后,为她披上外衣,“我是不是很粗心?”
沈菊年心头一跳,紧了紧披风,僵硬笑道:“不、不会……其实厨房里挺热的。”
只不过厨房在后院,过来这里要经过中庭,确实是夜里风大。
锅里的水正慢慢地升温,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衬得李群的声音清冷却又温暖。“二师兄常说我粗心,从不将旁人的事放在心上。那一日你受伤了,我也没有注意到你的水壶是空的,让你忍着痛自己出来取水。”
沈菊年怔了一下,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事,淡淡一笑:“这不过是些小事,你没有留心到也是正常的。”
“不。”李群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沈菊年被炉火映得有些微红的侧脸,柔声道:“同样的小事,你却事事放在心上,我的喜好,我的避忌……在萧府的那几个月里,我有时便想,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了解我就如同世上的另一个自己。”
沈菊年觉得自己耳后发烫,不敢抬头看他,盯着沸腾的热气,嗫嚅道:“我只是……”只是不由自主便留了心……
“菊年,回云都门之后,我一直想回去找你……”李群缓缓说,“可是看到你那么幸福,我却没有勇气带你离开。你要嫁给另一个人,像曾经那样等我,去等另一个人,生平第一次,我觉得难过。”
后来,清央师兄告诉他,那叫做“在乎”,更通俗的说法,是“吃醋”。
你该去把她绑回来。清央师兄一本正经地出馊主意。那个女孩是个有心人,谁能得到她的心,就能一世幸福。
可是会不会太迟了?她已经定亲了,或许已经成亲了。
“菊年,我一直害怕,自己明白得太迟,你离开得太快,知道你心里也是有我的,我再不能更喜欢了。只要你心里有我,即便是圣旨赐婚,我也会为你抗旨到底。”李群一字字重愈千钧,一字字击中沈菊年的心房,寂静的雪夜,只有他的声音,还有她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