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余疏影临近晚饭时间才回家。刚进家门,她就嗅到从屋里飘来的烟味,而她父亲还在默默地抽着烟,看见她回来便把烟掐熄了。
茶几上的烟灰缸竖着十来个烟头,余疏影诧异地说:“怎么抽那么多烟,您忘了医生的医嘱了吗?”
教书几十年,余军落下了一身教师职业病,其中慢xing咽喉炎和慢xing支气管炎尤为严重。每次上医院,医生所给的医嘱都是戒烟戒酒这条,不仅余军,连余疏影都听到耳朵起茧了。
余军没有心qíng说话,对上女儿关切的目光,他才回答:“今天有点犯瘾,抽几口而已。”
“还几口?您抽了半包有余了!”余疏影指着烟灰缸说。
余军伸手揉了揉额角,没有说话。
茶几尚未收拾,有三个用过的茶杯放在上面。余疏影心中有数,但还是装作无意地问:“家里来客人了吗?”
余军的视线也落到那三个茶杯上,静默数秒,他才应声:“嗯。”
她故意追问:“是周师兄吗?”
又是一阵静默。
当余疏影以为父亲不会给自己回应时,余军突然沉声说:“是他老子。”
余疏影的兴致马上就起来了,她坐到父亲身旁:“他来找你做什么,聊斯特的事吗?”
“你爸就一个教书的,像斯特这种跨国集体的事qíng,他管不住。”余军语气淡淡地说。
“以前您也在斯特待过呀……”余疏影反驳。
余军目光锐利地扫过女儿的脸:“小睿什么都告诉你了?”
她莫名感到心虚,连连摇头否认。
余军不yù多言,他摆了摆手:“进厨房帮你妈的忙吧。”
厨房里饭香四散,文雪莱知道丈夫心qíng欠佳,特地做了他喜欢吃的小煎鸭胗和三鲜豆皮。
余疏影帮着递递盘子之类的小忙,等到鸭胗起锅时,她趁机问:“妈,周师兄的爸爸怎么突然到家里来了?”
抽油烟机呼呼地响着,文雪莱微微提高的音量:“你爸找他过来的。”
余疏影正想追问,余军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他伸手敲了敲房门,直接说:“不用等我吃饭,我到楼下走走。”
“马上可以吃饭了呀……”
说完,余疏影就想跟过去,文雪莱拽住她的手臂:“由他去吧。”
她们都心里有数,余军应该不是出去走走,而是到楼下的馆子喝酒。
晚饭就她们母女俩一起吃,余疏影一副略有所思的样子,忍了很久,她还是问:“爸到底怎么了?他跟周师兄的爸爸吵架了?”
“他们又不是小孩子,吵什么架!”文雪莱没好气地说。
“你们都瞒着我,我怎么知道!”余疏影撇了撇嘴。
趁着父亲不在,余疏影再度死缠难打,要求母亲把两家的陈年恩怨说出来。看出母亲有所动摇,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您不告诉我,等爸爸回来我还是会问他的,到时候他又不高兴了!”
“真是怕了你!”文雪莱无奈地摇了摇头。权衡再三,她还是把那件往事告知女儿。
余军和周立衔都是学校的高材生,他们志趣相投,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是无话不谈的好友。毕业以后,周立衔提议余军留在法国,跟他一起在斯特大展拳脚。
当年国内的经济环境欠佳,余军即使拥有漂亮的文凭,也难以找到合适的岗位,前途仍旧不甚明朗。最终他决定留在法国发展,他能在斯特扶摇直上,除了自己的才智与努力,还与周立衔有着密切关系。
在生活稳定下来,余军就把妹妹接到巴黎留学。他对余萱来向关顾有加,有空就到学校看望她,有时候带她到外面走走逛逛。而周立衔也时常跟余军一同前往,久而久之,周立衔和余萱就堕入爱河。
正是好年华,他们的恋qíng算不上轰烈,但双方已经互许山盟,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就在周立衔高高兴兴地把余萱带回家的时候,他父母却态度坚决地反对他们往来。
清政府被推翻之前,周家曾是枝叶茂盛的名门望族。后来烽火连天,局势动乱不定,周家的祖辈才带着巨额家财,漂洋过海到英吉利避难,后来经过多番转折,最终定居于法国。尽管周家众人都毕业于国外名校,但是他们抛弃不了传统中国人的阶级观念和迂腐的旧思想。
余家的家境不太好,他们的父母只是农村最普通的农民,生活温饱,但大富大贵却是遥不可及。余军得以出国留学,全赖他的做走私生意的大伯资助,后来他大伯被警方拘捕,这件事也曾引起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