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声道:“怎么,难道王爷不允许?”语气有着一丝淡淡的嘲弄。
她的话令他眯起了那双幽深的眸,面容依然是无风无làng,但是不知内里暗涌着怎样的危险呢。他的眸光,在她的脸上浏览了一圈,无意间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由于是在锄地,所以流霜将袖子挽的高高的,露出了嫩藕一般白皙的手腕。
百里寒的目光在触到流霜的手腕时,忽然闪了闪,那白皙的手腕上,竟有一道伤疤,弯弯的,极像他胸前的那道疤。
七年前那场刺杀,身上其余的伤都没留下疤,独独胸口处,留下了一道月牙形的疤痕。他当时还想,那个救他的少年什么意思,难道是要为他留记号?
既然回忆回溯到了七年前,百里寒就不可抑制地想到了,他在苏醒后,曾经使劲推了那少年一把,害那个少年碰翻了药碗,扎伤了手腕。他当时清清楚楚看到了那流血的伤口,那个位置,似乎和她这个伤疤的位置是一处。
百里寒忽然意识到这一点,有一种复杂的qíng绪忽然淹没了他。
这么巧?难道当年的少年真的是她?
桂花树yīn凉下,百里寒的脸yīn晴不定,眸光闪烁不已。
他忽然转身,负手远去,候在门外的张佐李佑也急速跟着他远去。
流霜对此时的百里寒,只有一个评语,那就是莫名莫妙。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有些不高兴,大约是看到她自在了。
百里寒脚下生风,急速走着,害得张佐李佑差点跟不上。但是他又忽然停了下来,张佐差点收不住脚,几乎撞到他的身上。
“李佑!你去查一查白王妃的事迹,最好是能寻到她家里的仆人,看看她是不是曾到过青姥山采药。”
“属下遵命!”李佑领命而去。
直到午时,他才领命归来。
在“清琅阁”,李佑缓缓禀报道:“属下寻到白王妃家的一位家奴,据那位家奴说,白王妃自小便随着白御医习医,家中花园遍植糙药,也常常到流芳医馆帮忙,是以,小小年纪,便医人无数,见过无数疑难杂症,磨练的医术很是高明。医馆缺药材时,她小小年纪,便也常常和自己的丫鬟女扮男装,到山上采药,京城近郊的山都曾去过的。”
百里寒坐在椅子上,虽说面上表qíng依然恬淡,但是内心却早已翻腾开了。
果然是她啊,他也曾怀疑是她,但是只因固执地以为那少年是男孩,所以便没有去细查。如今想来,小小年纪便医术高明的,这世上能有几人?
百里寒只是奇怪,她既知道自己便是她曾经救过的人,却为何不告诉他呢。那日自己在宫中试探时,她竟说,不曾上山采药。
为何?
似乎直到此刻,百里寒才意识到,这个女子其实真的在不求回报的救人。
当年,她便知悉他是王爷,却不辞而别。纵然到了今日,她依然没有说出来。他的命,皇奶奶的命,五弟的命,都是她救回来的。而她,却一点也不以功高压人。
他,好像是错怪她了啊!
他犹记得,当时,她是如何喂她药的,那种冰冰凉凉柔如羽毛的触感,一直记在他的心里。
他不禁将手指抚在唇上,生平第一次,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丰富的表qíng,难以置信、惊讶、甚至还有点莫名的欢喜。
第三十三章 听琴
夜凉如水,明月挂在树梢,清光流泻,将青灰色的小院映的一片皎洁。西墙边的翠竹在风里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怪不得此间称作“听风苑”,却原来是由此而来。
清风徐来,月影朦胧,倒也是说不出的清怡。
流霜坐在廊下,身前摆着一架古琴,抬头仰望着朗朗明月,似在想着什么。整个人沐浴在皎洁月色了,是那样清逸和静谧。
就在红藕以为自家小姐快成了雕像时,流霜素手忽然一探,轻轻抚在琴弦上。袖如云朵,指如兰花,玉指轮拨,轻拢慢捻抹复挑。
一时间,满院皆是清澈琴音,如雨打芭蕉,如流水脉脉,说不出的动听婉转。
琴声初时澎湃激越,似有风雨之声,但渐渐的,却趋于无语凝噎,凄楚中透出一点恍惚,如chūn水缓流,夜莺悲鸣。
琴为心声,此时的流霜,是无论如何也弹不出欢快澎湃之音的。她爱上一个人,却没有得到过他的哪怕一个正视,她自己心中也从没有得到过一丝欢喜,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如云端寂寞的孤鸿,一声声凄怅哀鸣,然,却无人听到,无人在意。
银白色的月光淡淡笼罩着她的面容,纤长的黛眉隐现萧索之色,唇边苦笑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