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他也不过才年过半百,但是,却消瘦憔悴成这样,以至看上去像一个耄耋老者。流霜依稀记得,当年,他带人闯入宫中之时,是何等的高大威猛,流霜还记得当时自己躲在花丛里,将他的面容看了又看,刻在了心中。想着就是将来他化成了灰,也要认出他来。
可是,如今,这个杀了自己父皇害母后自杀的人,就在自己眼前,而她,竟然差点认不出他来。
她实在是难以将眼前这个老人和当年的东方旭日联想在一起。
一个人的变化怎么可以这么大!
怪不得这些年,崚国的政权全部掌握在段轻痕的母亲手中,原来,东方旭日已经病成这样了。
秋水绝的惊异决不在流霜之下,他趋前一步,打量了一瞬,冷声喝道:“东方旭日!”
这些年,他本可以闯入皇宫,取得东方旭日的人头,但是,他没有。他想要将江山夺回来,让东方旭日也尝一尝失去江山的滋味。所以才让东方旭日苟活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再见时,却是这样一副状况。
随着秋水绝的厉喝,东方旭日的眼皮跳了跳,终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
段轻痕缓步走到马车前边,沉声道:“爹爹,你要见的人,已经到了。”
东方旭日苍白的脸上,忽然有了血色,看上去有些红光满面,好似临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一般。
“真的吗?”他挣扎着从卧榻上撑起身来,向着流霜和秋水绝望去。方才还没有一丝生气的双眸竟是神采奕奕。
“你是——玉染霜?”他上下打量着流霜,缓缓问道。
流霜黛眉微凝,对于这个东方旭日,她当年可是恨不得要杀了他的。但是看到他如今垂危的病态,心中竟有一股奇怪的感觉。早就知道东方旭日久病在chuáng,却不知他竟病成了这副样子。
“你和她很像,很像——流光没有骗我,玉家还有人活着,真好,真好——”他点头轻喃,如梦如幻地说道。
流霜心头一僵,他知道东方旭日指的是自己的母后。想起当年的叛乱,是源于他对母后的睥睨之心,心头不禁微寒。
东方旭日却忽然呵呵笑了起来,“真好,来,你过来,杀了我吧,你一定很想报仇,对不对?杀了我吧,就像我当年杀你父皇一样。杀了我吧。”东方旭日忽然开口祈求道,语气很是真挚,似乎是真的很想死在流霜手中一样。
段轻痕缓步走上来,对流霜道:“霜儿,这些年,父亲一直在愧疚和罪孽中活着。郁结在心,以至于病了这么多年,他得知你还活着,便求我要见你一面。霜儿,你想报仇,就动手吧。”
报仇!
自从恢复记忆后,流霜不止一次在心中想过报仇,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一种qíng况下。
真的报仇吗?
流霜接过秋水绝递过来的宝剑,缓步走到东方旭日的面前。
初冬的日光淡淡的,照在宝剑上,反she着清冷的光芒。
流霜站在东方旭日的面前,凝视着他。
东方旭日望着流霜,唇边的笑容竟是越绽越开,他似乎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是望着流霜,嘴里喃喃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流霜知道他叫得是母后的名字,心中忽然有些同qíng他。
本来他是一个英雄,一个扞卫边疆的英雄。可是,为了一场错误的单恋,他造成了无数杀孽,成了一个罪人。
流霜握着剑,轻轻指着东方旭日,而他,似乎根本就没看到流霜的剑,只是梦呓般地轻喃着。她知道东方旭日此时已经是回光返照了,就是她不杀他,他也活不下去了。
流霜慢慢地放下了剑。
“你是一个好姑娘,和你母后一样,可惜的是,流光和我一样没福气。”东方旭日忽然语气清晰地对流霜说道。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眼皮也缓缓合住了。他的手忽然垂了下去,脸上的红光迅速消退。
他死了!
侍立在一旁的侍卫齐齐拜倒在地,口称:王上。
段轻痕一脸凝重地摆了摆手,道:“起来吧,不必称什么王上了,他已经不是了。”
对于父亲的逝去,他倒不是很悲伤,其实父亲的心早就死了。如今,死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段轻痕安置好东方旭日,回头对流霜道:“霜儿,秋水,我已经颁布了圣旨,崚国依旧改成羽国的年号。从此后,再也没有崚国了,有的只是羽国。”
“师兄,你做什么?难道,你要……”流霜大惊,难道师兄要放弃皇位?
“是的,这天下本就是你的,霜儿,如今你可以做女皇,让秋水协助你!我已经把一切事宜jiāo到了左迁手上,他会协助你们的。”段轻痕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