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垂下眼,似乎在看弄脏的衣襟,又似乎只是下意识。
蒙虎咬着牙,看看他又看看她。禹chūn用一双胖手不断揉着脸,似乎想把自己脸皮子和心里的话都搓掉。
景横波却已经被拉出了城门。
一个燕杀士兵大笑道:“不进不出地堵在门口gān嘛,来吧!”一伸手将只剩个底部的板车拖了出去。
守门的士兵急忙拉动绞盘,轰隆一声,城门合拢。
门fèng合拢的最后一霎,他只看见她忽然闭眼,清晨初起的日光在她额头闪成一片淡金,庄严遥远如窟壁古雕。
闭上眼,隔绝再见那一眼。
城门合拢。
他手中马缰,忽然无声无息断裂,掌心两道深红的勒痕。
蒙虎转过头去,禹chūn踮起脚,焦灼不安地看看城门,再看看宫胤,终究没敢说话。
景横波被拽出。
忽然头顶烈风过,她下意识头一缩。
“砰。”城门上一声裂响,一名冲得最近的燕杀士兵,将手中战斧扔出,擦过景横波脑袋,狠狠嵌在城门上!
城门坚硬包铁,斧头能入城门,何等臂力!
这还是一个普通燕杀士兵!
景横波睁开眼睛,正看见燕杀士兵,如cháo水般涌了来。
伊柒等人,已经被燕杀士兵一团团围住各自厮杀,燕杀士兵极有野战经验,几乎在立刻,就将伊柒等人分割了开来,只包围不袭杀,只游走不接触,存心要耗累他们,气得七杀哇哇乱叫。
七杀和天弃武功虽高,但却没有对敌军阵的经验,一开始就犯了策略错误,被打散包围,还要护住拥雪紫蕊,顿时被bī离景横波越来越远。
景横波一人陷在燕杀军的海洋里。
四面是先前被挟持的哭泣惊慌的百姓,身周是个个高大彪悍,满身杀气的燕杀军。她只仰头,眯着眼看天际的熙光。
不管昨夜雪下得多大,今早太阳还是出来了。
“这女人胆子大!”燕杀士兵向来佩服有胆量的人,看她镇定,倒来了几分兴趣,都围了过来。
这些燕杀军行事风格完全不同军纪严整的玉照亢龙两军,似乎更加随意放纵,在战场上也谈笑自如,但单兵武力也更高。
“吃我一刀!”有人拔刀下劈,刀光匹练般倒挂她头顶。
她抬起手,握成拳,搁在心口。
刀光在她头顶一分处戛然而止,出手的士兵手臂如铁,青筋绷起,刀纹丝不动。
其余士兵哈哈大笑。
“确实好胆量,就冲这胆量,不为难你!做我们人质就好了!”
景横波没理会他们的话,拳头抬起,慢慢在心口擂了三次。
像当初,迎驾大典上,燕杀士兵曾经做过的那个动作。
笑声戛然而止,众人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半晌,那出刀的士兵将刀一把归鞘,低下头,瞪着铜铃大眼,仔细打量着景横波的脸。
景横波配合地抬起头,对他露出个明媚生花的笑容。
士兵们又静了静,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虚弱láng狈,浑身jīng气都似乎散了的女子,在这样的时刻,居然还能露出这样灿烂,令人目眩的艳美笑容。
有种人骨子里的风华,历经磨折才见其色。
那士兵瞪大眼,半晌喃喃吸口气,“……女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上下打量景横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士兵们有的终于认出了她,有的完全陌生好奇地冲她看,但让景横波微微放松的是,敌意和杀气,没有了。
她的猜测果然没有错。
“好久不见,”她笑了笑,“你们是想救耶律国师的吗?我刚从耶律府里出来,他好像被亢龙军拿下了。”
人群中一个将领模样的人道:“耶律家和我们有守望相助的议定,我们听说帝歌事变,相当一部分人可能会受到牵连,所以来帝歌接应耶律国师。他现在怎样了?”
“还不错。”景横波道,“我觉得他似乎对自己的可能处境早有准备。你们是要攻打帝歌吗?”
“那还不至于。”那将领咧嘴一笑,“燕杀是独立孤军,人数有限。打帝歌虽然好玩,但还不至于疯到拿兄弟们的命去拼。我们只是想给宫胤施加点压力,让他放过耶律国师罢了。”
“宫胤不会杀耶律祁,但也不会允许他在这次事件后,继续占据高位。”景横波懒懒道。
“对了,我们挟持你,要挟宫胤,他会不会立即把耶律祁放出来?”那将领眼睛一亮,看看景横波神qíng,急忙补充,“假装的,假装的。”
景横波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