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光这一碰间,都在想——“这罐泥,不是他的手笔?那是谁?”
景横波已经听懂了宫胤的意思,一时犹豫难决——想挽救询如xing命,就有可能冒着她发生变异的危险,该怎么选择?
紫微上人和耶律昙还在僵持,景横波低头在耶律询如耳边轻轻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活着,但可能……变成怪物,你怎么选?”
她想,以询如的xing子,一定会选择第一种。
耶律询如默然良久,转了转脸,“看”向挡住耶律昙的紫微上人方向。
这一刻她的眼神柔和温润,似一段星光,在天际温柔朦胧闪烁。景横波觉得她的眼睛真的很美,一点也不像一个瞎子。
良久她道:“死……其实一直是我期盼的事,活着太累了。”
景横波怜惜地抚抚她的脸,随即听见她道:“但我……想再坚持一段时间。”
景横波的手顿住,“为什么?”
她心里不知道是难过还是欢喜,怔怔地想哭。
耶律询如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在她耳边道:“你看老不死,最近是不是有点改变了?”
景横波嗯了一声,心想是变了。仙子以前在天上不着调地飞,现在在地上不着调地跑了。
“他好像有点喜欢上我了哎。”耶律询如惆怅地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景横波哭笑不得——这不是你要的吗?
“老不死是个可怜人,一辈子活在自责的qíng绪里。”耶律询如低低道,“一直唱着狐狸歌,其实那歌里,他对自己的责怪,比对他人的怨恨多。如今他好不容易快要忘记那歌,这时候我再死掉,再因为他死掉,他这辈子,就真的再也走不出来了……我本来只想将他从旧日的残酷里救出来,如果因为我,给他再添一道残酷的伤,那我之前做的那些……还有什么意义?”
“你能不能多想想你自己?”景横波忍无可忍地道,“耶律询如,我以为你很潇洒!”
“我只对生死潇洒。而正因为知道潇洒的滋味,我才希望我喜欢的那个人,能真正过一段没有自责疑惑愧疚和牵绊的潇洒日子。”耶律询如笑笑,摸摸她的脸,唏嘘道,“最潇洒的人,才最有放不下。波波,谁先爱了,总是吃亏的那个,想要潇洒,下辈子咱们约好了,投胎做两只猪。吃吃睡睡,一刀做鬼,多好。”
“要做你去做,姐不奉陪!”景横波气一句,忍不住又难过——爱一个人是不是都是这样,想着他,尽着他,自己再做不回自己了,也依旧先考虑他?
不,不是这样的。和耶律询如比起来,很多人所谓的爱,太自私。
或许询如正是因为曾得到一切,又失去一切,所以才放开心怀,万事风过不计较。
“我尊重你的意愿。”她沉默良久,终于道。
耶律询如疲倦地笑笑,虽然她不介意别人支持不支持她的想法,但是遇上一个知己,终究是愉悦的。
景横波给询如掖掖被角,转身一把抓住紫微上人,“拜托!以后,上点心做个正常人吧!别让一个好女子为你付出一切,最后还收获失望。就算询如不在意,我也不原谅你!”
“谁在乎你原谅……”紫微上人一把拂开她的手,抱起耶律询如,踢了耶律昙屁股一脚,“看在她份上,信你一次,救回她!”
耶律昙冷着脸,一动不动挨了一脚,咬牙道:“看在她份上,让你一次,少耽误时辰,走!”
两个男人乌眼jī一样互瞪着,最后还是谁武力值高谁抢占主动权,紫微上人抱着耶律询如先走,耶律昙跟着,紫微上人不住口地骂着耶律昙,却又听着他的指示渐渐远去。
景横波瞧着,心中又热又难受,忍不住靠住了宫胤的肩头,轻轻道:“宫胤,我们不要这样。”
“嗯?”他轻轻抚着她的发,想着什么时候能长长。
“不要这样爱而不能。不要这样直到快失去了,才发觉自己的心意。不要这样明明爱着,却总在做着违心的事。不要等到最后发觉自己心意了,结果爱不动了。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多长?有能力爱的时间又有多长?有多少时间经得起耗在那些你猜我猜你追我逃的游戏里?我只想珍惜现在,长长久久,你呢?”
他看着耶律昙的背影,想着那罐泥里的霸道药气,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却因此更加温柔地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道:“是,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