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多出青麟客栈不远,便在街头转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她怔忪地停下了脚步,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唤道:“爹。”
方正阳转过身来,看到她轻轻地笑了。
月牙高悬夜空,却似有些害羞,颜色微微染着红,洛阳刘府内,公子修伏爬在院中石桌上,已然醉了。整个院子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不知在和谁说着话:“你的确不适合在我身边,我怎能自私的要求你留在我身边?我身边危机四伏,若然行差踏错一步也可能是万劫不复,我尚且过得如履薄冰,怨恨痛苦,便是自己的喜好自己的婚姻也做不了主,又怎能将你拖进来,束缚住你,让你受尽屈辱。”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猛灌了自己一口酒,院内一阵大风骤起,吹得地上落叶张狂飞起,却又瞬间失力地散落在地上。月光清冷照下,他的身影萧瑟而寂寥,他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似觉万分痛苦,踉跄后退几步,跌撞在后面的石桌上,酒坛一瞬落地,发出碎裂响声,忍不住他发出痛苦地呻吟。
在违背自己的心接受皇后的安排前,他在洛阳又再次遇到了她,是天意吗?如果是,他是不是该给自己一次机会?
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他统统可以不要,是的,他都可以抛弃不要!他几乎就打算这么做了!
可是……没了这些他还有什么?他还有什么?
他惊恐的发现,这个问题的答案令他惊慌,令他害怕。
他渐渐镇定下来。伏趴在院内冰冷的石桌上,……让夜晚的冷风吹散心中的无力和烦乱。
与爹爹辞别后,天色已晚,便是出了城也要露宿荒郊野外,花无多本打算寻家客栈休息一晚再走,却突然想起一事,一转身,奔向了西城。
此时,公子翌与公子琪正在月下对弈,公子翌道:“花无多竟然那么干脆地拒绝与我同行,实在气人。”
公子琪含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性。她已决定的事便很难改了。就算你抓了她上路,她半途也会跑。”
公子翌哼了一声,道:“她当唐夜的丫鬟倒很是上心,堪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公子琪再笑,道:“这话听着有些酸。”
“有吗?”
“有。”
公子翌又哼了一声,沉吟半晌,放下一子,忽道:“修的情意如此明显,不知道那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会如何应对。”
公子琪闻言先是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花骨朵就是花无多,公子翌已很久没有再叫花无多这个名字了。“今天那么多人追她而去,只有修没有回来,修的心思你我都看得明白,无多那么聪明怎会看不明白,只不过,这即便是一层薄薄的纸,捅破它的也绝不会是无多。”想到今日公子修追出去的神情,不禁笑道:“你不用为无多操心,虽然你一直说她是个傻帽,她时常也的确显得有些傻兮兮的,但你我都知道,无多并不是真傻,不仅不傻还聪明的紧呢。”
公子翌又哼了一声,道:“是啊,她时常装傻充愣,令我们分不清看不明她的心思,她才不是傻帽,她那是大智若愚!”
公子琪听到公子翌愤愤地道出大智若愚这个词,虽然贴切却甚是好笑,不禁笑出声来,心知公子翌还在怪花无多拒绝与他同行之事,便道:“虽然你常说她傻,但你我都知道,无多并不是真傻,她只是以此迷惑着我们,掩藏着她背后的真相。她是个谜,我们一直也未能破解的谜。如果不是太了解她,我甚至会怀疑她就是方若兮。”在公子琪的印象中,花无多即爱财又贪吃好睡更没有男女之防世俗之见还动不动以侠女自称,自然一点也不像出身大家的方家二小姐。不只公子琪如此想,也曾怀疑此事的公子翌也作如是想,若说花无多是方若兮,他俩肯定连下巴都惊掉了。
“不提她了,一提起来就气。”公子翌复又在棋盘上下了一子,方道:“今天本以为能见到方若兮,没想到,姐姐的婚礼她竟然也没出现。”
公子琪下了一子,道:“唐夜放的那个烟雾弹可够大的,竟引来了这么多王侯公子。”
公子翌下了一子,道:“方正阳一到洛阳便拒不见客,连宴席也只滞留了片刻,太不给李家面子。”
“怕是担心有些个猛浪公子一再问及他家二女儿吧。”
“说得正是,不管那方若兮长得人模人样还是人模鬼样,总是会有人争着抢着要的。”
“那你呢?”二人头顶忽然有第三个声音问道。
二人正下着棋,忽然自窗口伸进一个倒着的脑袋来,目光灼灼,一脸疑惑地问道。二人抬头一看,也吓了一跳,正想着这人是谁?公子翌便看到她扒在窗口的手指上的金环。惊道:“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