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的酒量好,虽然说不至于千杯不醉,可是八两酒不算什么。芙葭就不行了,虽然爱喝一点,可是只能是三两的量,多了,就醉了。不过,永嘉喜欢,喜欢她喝得微微醺然之后的样子。芙葭原本苍白的脸色会出现红晕,眼睛也有些水润,搂着她的时候,她还会偶尔发出一点点抗议的声音。
原先的他,很少和其他人接近,他的母亲爱他,可是自他有了记忆以来,端庄的沈王后从来没有抱过他。儿时给他一种类似‘母亲’感觉却是他的舅母,那位温柔的沈夫人,即使她并不是出身名门望族,即使她不被其他沈家人接受。
想到这里,永嘉笑了笑,他看看怀中那个原本要灌他酒喝的人,如今俯躺在他怀中。这个怀抱温暖,柔软而真实。
可是怀中人又和童年记忆中的拥抱完全不一样。
永嘉的手指轻点了点她的鼻尖,惹来了两声猫一样的声音。
忽然有些满足,这是他的妻,而不是,他的王妃。
当晚上看着天空,银
河划过长空带了一些斗转星移的味道,永嘉有些感慨,又一年的夏天过去了。次日的早上,他对芙葭说,“我们去新州。”
“好。”芙葭答道。
到了这里,永嘉才发现自己错了,至少以前对这里的印象是错误的。他认为这里必定十分的荒芜,甚至连城墙都要带着一些斑驳的裂缝。可是这里完全不一样。
新州就在东海之滨,来往的商船把码头都要挤满了。新州本就号称大郑海上第一要塞,城墙上粗砺坚硬的石砖咬合在一起,显现出宏伟的气势,这和雍京的城墙很像。城中人来人往,有本地人,也有外阜过来的商人,甚至还有封国的臣民。封国人的服饰很简单,没有大郑服饰的华丽和繁复。
“永嘉,……”芙葭说。
“恩,怎么?”
“也许,换了江山,新州这里还是新州。一样的繁华。”
“未必,要是几年的仗打下来,这里就是废墟了。”永嘉看到了一座酒楼,黑檀木的底,亚金色的隶书招牌,‘玉兰阁’。“我看到一家酒楼,也许还是客栈,先落脚再说别的。”
“好的。”芙葭并没有反驳。
全部安顿好了,永嘉向这里的掌柜的打听,新州城外的曾村怎么走。
“客人并不是新州人人氏?”掌柜的是一个五十开外的人,有些富态,看起来人很和气,他见永嘉清清俊俊一个公子,不由想多聊几句。
“哦,当然,我们是从凤州来的。”
“因为何事要去那里?”
永嘉笑了笑回答,“受朋友之托,要去扫墓。”
玉兰阁的掌柜的忽然凑近了永嘉,压低声音说,“客人,我见你是外乡人,所以和你说的,不要去那里了,曾村是在一片荒地的另外一侧,人要过去还要越过那边的森林。前些年总是战乱不断,那里已经是孤魂野鬼出没之处了。”
永嘉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又问,“那您可知道曾村那里的村民呢?战乱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人逃出生天?”
“不是战乱,他们都死了,说起来快三十年了。”
“怎么?”
“现在说说也无所谓,要是原来,那可是打死都不能说的。三十年前,左大将军为了冒领军功把那几个村子的人都杀了,人头都堆成了小山一样。后来大家都传,说那些人都死的冤,所以不甘心去转世,这才留在了人间。”
“世上哪有鬼怪,这不外是自己吓唬自己的。”永嘉轻笑了,拿起一个茶碗喝水,那个掌柜的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手都不哆嗦。以往只要他一说起那边的事情,再胆子大的人表面上不说,心中都不免发憷。
永嘉有些遗憾,他原来是想要是找不到曾村原先还活着的老人,实在不行就找其他村子的人问一问,总会有点眉目的,可是如今,……
“左大将军?”永嘉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问,“他竟然私自杀害无辜百姓,这么大的事情在朝廷上怎么就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掌柜的无奈一笑,“谁敢动他?那可是沈相爷家的门生。”
“沈相?”永嘉问。
“就是前些日子去世的沈大司马的父亲。沈家出过两位王后,要不是现在他们家没有主事的人了,现在这话谁也不会说的。再说,……”他叹了一声,永嘉感觉他有些苍老,“这样的事情,其实很普遍的。再说,那位大将军也死了快三十年了。”
“是吗,我怎么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呢?”
掌柜的失笑,“年轻人,你才多大?听说那个将军回到雍京就死了,唉,作孽呀。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他最终还是没有那个命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