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环绕的包厢里被一张容纳十余人的大桌占去了大半的地方,桌上美味佳肴盘盘叠叠地往上架,男男女女环桌而坐,除却坐在白风宁身边的龙小花自然都是这家粉楼的酒国名花,各个争奇斗艳,臀腰扭摆,而这群撒银子的金主男人则是吏部的大小官员,这座酒席,不必多言,正是欢迎他们空降而来的顶头上司新任右相白风宁的洗尘宴。
比起待在户部被十九殿下操持的没日没夜的官员,他们吏部的官员可就舒服多了,这白风宁白大人出生江湖世家,为人不拘小节,爽直风度,可比那肚子里藏几把小算盘的十九皇子好相处多了,白大人第一天上任,对手下官员没有点上新官的三把火,对同僚礼让谦和,笑容气度皆是非凡,把这朝房的气氛弄得暖乎乎的,如此擅长处理同僚关系,底下官员也不傻,当下就邀他下朝后一同吃个便饭,他一口应下,没有二话,如此没有架子的上司,实属难得呀。
只是……这个上司有点怪癖。
这男人携伴出游,肯定是奔着粉楼去,可没听说男人上粉楼消遣,自己带个娘们来绊手绊脚的。
白风宁当然知道他辛苦建立一天的形象被身边的家伙毁灭怠尽了,他今日第一天到任,这同僚关系被他拿捏得恰如其分,这些官员既敬他也惧他几分,于是想了法子讨他的欢心,于是特意邀他来逛窑子,这男人什么时候最没戒心,自然是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时候,说不定他就能套什么有用的情报,他一身白衣正要光明正大地去参加男人的应酬,脚还没踩出暄王府的大门,迎面就撞上一个连鞋都没穿的家伙哭哇哇地跑回来,不张眼睛地撞上他,二话不说勒住他的白衣襟,用手上的眼泪鼻涕染指了他,然后指着那片墙大嚷道:
“带我出墙呀!”
“哈?”搞什么,男人是很忙的,哪有时间去理这个连他深情款款的表白都装作听不懂的蠢女人啊。
“我要出墙出墙出墙,不要走大门,我们飞出墙呀呀呀!”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他现在要去的地方,女士止步,乖乖待在家里绣花喂狗啦,不是要当良家妇女吗?
“就算你又要很没种地去妓院买很贵的女人我也要跟你一起出墙呀呀呀!”
“这是你自己说的。”她都不介意了,他还介意什么?于是,拦腰一抱人,他放着大门不走,一脚跃过暄王府的高墙,徒留一脸惊恐的吴管家站在门边等着自家老爷下朝,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的女主子光着脚丫子出墙了。
人都说红杏出墙很刺激,可没人告诉他红杏出墙后有什么快感,他只觉得捡到一个大麻烦,这个家伙赖在他怀里想别的男人想得很投入,他却只能很无奈地先抱她去买了一双新的小绣鞋,他很得意自己挑了一双绣着小红杏的缎面绣鞋,套上她的脚,却发现她还在忙着流鼻涕眼泪,全然无视他的用心良苦,他嘴一撇,不再多言,直接带着她赶赴吏部官员的销魂夜宴,结果一拉开包厢门,他的料想做数了。
所有官员见到那个哭得很抽搐很刹风景的女人皆是嘴角一僵,笑得很难看,连带看他的眼色都怪异了起来。
搞什么?白大人?哄孩子不会回家哄吗?带到妓院来哄算什么啊?
眼前这算什么情况,这个坐在白大人身边一边哭一边灌酒很没气质的女人是谁啊?他们俩什么关系?互相恋慕?女追男?知道男人要来妓院,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要追来?白大人也让她跟?搞什么,那本来为白大人准备好的女人是上还是不上?
吏部的官员一下没了主意,只能察言观色地静观其变。
白风宁并没有多理睬那个突然多出来的小包袱,他自顾自地与官员寒暄敬酒,倒是龙小花很自娱自乐地一边抹眼泪一边吃着喝着,毫不客气,不懂客套,完全不懂什么是亏待自己,吃到菜色不如意,还扯了扯身边的白袖子投诉:
“那个菜没味道呀,不够咸,那个凉掉了,要回锅哇。”
白风宁不动声色,只是举筷子分别尝过两个菜,微微一皱眉,立刻有官员体会其深意,让人撤菜换菜。
看起来,不像男女关系,倒像买错宠物的主人和不讨喜,随便喂饱就好的雌性动物,几位官员眉头一动,换了个眼色,一拍手掌。
龙小花吃到一半,突然觉得几盏油灯被人熄灭,这很似有什么大人物要突然登场,她率先一步甩头看向背后的门,只见几位不似中土穿着的异域女郎头披薄纱身裹两截段露腰衣,扭腰摆臀地朝这房间里走进来。她们发色偏棕,各个大眼挺鼻薄唇,瞳色不似白风宁那般灰淡却也比中土人的瞳色浅淡些,带着略略的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