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药
新年刚刚过去,仍有些许的欢快气氛残留,嫣儿似乎也持续的保持着欢乐。
“清漪姐姐,我们画画好吗?”嫣儿在禁足期间倒是真的下心学了几笔,功力虽然尚浅,却兴趣盎然。“皇后娘娘以后要注意对奴婢的称呼。”我略有些责备的看着嫣儿。至那一日后,我决心要和嫣儿有些疏离,哪怕只有称呼上也必须如此做。毕竟太过接近,容易让心生间隙的人寻到把柄,而且在鲁元公主和太后那里看着也不成体统。嫣儿并不为意只是笑着去拿丝帛笔墨。皇家学画异常奢贵,嫌纸粗糙,便寻织得极其细密的丝帛代替,此种丝帛需特制,几十两黄金也不过三两块而已。我心疼,将其裁成小块让嫣儿练笔,嫣儿勤奋没练几日栖凤殿里就四处堆满了丝帛。我铺好了丝帛,兑些水来化开颜料。嫣儿运笔很是认真,紧紧抿着小嘴,似乎也跟着手在用力。我笑着看他,手中不曾停歇。“清漪姐姐,御药房送来了皇后娘娘的汤药。”碧莲门外禀告。我抬头,招手让她进来,至从上次与我谈话后,她现在对我多添了不少的敬畏。她低着头端着药,大气也不敢出的走进来,把药碗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跑。我无奈的摇摇头,端起药碗走到右殿偏间。御医开来的保胎药从来都是倒入恭桶的。此事只有我一人知道。刚入偏间,感觉不对,我突然觉得一股幽香不似往常味道。我回身入内殿,坐在桌子旁,仔细闻了闻,果然不对,药碗旁边还淡淡的挂了些粉红印记。
伸出舌尖舔舔那药,酸中微苦,御医惟恐嫣儿怕苦,每次进药都是放了车厘子和蜂蜜调匀的,不应有酸苦味道。按下疑心,把那药放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嫣儿仍然入神作画,并没发现异常。我跟她告了个假,转身出来。唤过碧莲:“今天是谁送的药?”碧莲思索了下:“是御药房的杜公公。平日里就是他送。”我沉吟了片刻,此事关系重大,如果禀明太后必然又是一番血洗。上次的惨剧还历历在目,我无意再掀风雨。是谁呢?陈夫人?王美人?想来最直接利害关系的就是她们俩了。我不动生色,将那药碗放入食盒,吩咐两名小太监准备二人小轿,我要去趟毓华宫。
毓华宫地处西北角,靠近上林苑,常年的碧树常青,百花不败。当年陈夫人受宠时,要来的好地方。未及宫门唤人通禀。此次因无赏赐在手,所以以常礼叩见。一番大礼跪拜之后,陈夫人满脸笑意扶我起身。“清漪姑娘多礼了,你与本宫甚是合缘。几次想与你亲近又怕人家说本宫意图攀附皇后,反倒不得不和你生疏了。”我点头称是,抬头看她的眼睛,不见一丝闪躲,虽有些虚情假意,却没有胆怯害怕。
“奴婢也是久仰娘娘您的惠名,只怕身份低微连带娘娘也被看轻了去,若不是皇后娘娘让奴婢过来看看娘娘您,奴婢还不敢踏上毓华宫的大门呢。”我谦卑的说。“哪里说来,本宫请还请不动呢,谁敢轻看。皇后娘娘身子好吗?本宫知道皇后娘娘不喜热闹,也不敢总去打扰。”“皇后娘娘身体安康,只是说来笑话,太后娘娘怕有些闪失,天天命御医看着,从进食到服药都是轮番检验,生怕有所不服伤了肚子里的皇嗣呢。”我意有所指。陈夫人停住准备端茶的手,双眸低垂,浓密的睫毛压出一片乌黑阴影。徐徐地笑说:“那是自然,皇后生育皇子自然是要慎重对待,万事多加小心。”我笑而不答。目的达到,又寒暄了几句,我起身告退。陈夫人那里犹自出神并未送我。
查出幕后黑手很容易,我只是不想牵累太多,陈夫人毕竟是宫中老人,稍加点拨还算明白,虽不是她,却也要她知道,非分之想要不得,绝了其他的念头。 说实话,我从心底里不原意此事是王美人所为,原本楚楚可怜的受害人变成用心至深的女子让人心底油然生凉。身处后宫,果然就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为名利为恩宠,尔轧吾诈斗的触目惊心,想要保持一份长久不衰的荣耀就要为之奋战一生。已经能看见长秋宫广福殿了,心里却萌生了退意。查出来也好,查不出来也罢,真不知自己此番辛苦奔忙又了什么,原本想超脱世外的我,越来越深陷泥沼不能自拔,再也避之不及。我苦笑,自寻安慰,嫣儿年幼,既然太后放我出来为她,我自然要不辜负了太后的意思,多加照顾才是,也算为了我远在漠北的祖父爹娘罢,只愿太后看见我的劳苦,善待他们,想及至此,挺直腰板,命人通报。王美人身前的红玉出来奉迎,我暗笑,不过是有个身孕却比陈夫人架子还要大。我虽没带了皇后赏赐,但因在皇后面前服侍,后宫里无不给些薄面,几位良娣和美人常常以姐姐相称,看来在这里倒是不受欢迎的。抬步进殿,王美人斜倚在榻上,不曾抬眼看我。“奴婢给娘娘请安。”我俯身下拜。“哦,起来吧,红玉,拿张席子来给清漪姑娘。”王美人的声音蕴着说不出的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