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可能,他们或许能在黄泉路上相见,就怕她届时先行一步,等不到她。
生死不过就这几日。
只要独孤陀率领守卫大军出城夹击杨广,杨广便再没有翻身可能。当然,在此之前,独孤陀一定会先将她鸩杀作为誓师的祭品。
升平被关进晋王宫的内室,黑洞洞的室内,所有的物件依然是杨广还在做皇子时的摆放。
没有水,也没有寻常的果品,更没有温暖的火炉和熏香。
升平孤零零抱着双腿坐在床上,反复揉搓着自己手腕上的淤伤,等待最后结束的到来。
脑中已经混乱不堪,所有的事情不想再想。
已经如此,她还有什么办法逃脱?
绝望的升平此时已经深知自己一路走来错得离谱。是她一手导致大隋的灭亡。
她对杨广的痴缠,致使杨广背弃父子亲情。
她对杨广的恼怒,致使杨广对独孤家的打压排挤。
她对杨广的若离,致使杨广不惜拱手河山讨得她的片刻欢心。
她对杨广的失望,致使杨广毅然身披战甲面对不可能取得胜利的战争。
对?或错?
升平知道自己还是错了。从一开始错到现在。
江山在皇族面前最重,重的过天。可江山也最轻,轻的过生死瞬间所见那缕鸿毛。
不管升平想不想要,江山都会因她的皇族血统而落在肩头。注定她和杨广的一生被江山所累,无休无止,无眠无醒。
可笑的是他们还以为自己天高云阔的远走就可以解决眼前所有纷扰。
如今,再说这些已是无用了。
墨色静夜,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这里,等待死亡的降临,心中一片冰凉。
她从不知,江山崩塌,轰然宫倾。
原来,这般容易。
惊魂动魄路穷尽
夜深时分,升平昏昏沉沉入睡,不觉中似有人影影绰绰在眼前晃动,她瞧不清那人面容,不觉想要惊叫出声。
冰冷手掌将升平的声音按在最终,她这才发现眼前人如此熟悉。
“端木姑姑?”升平心中震惊,不禁睁大双眼。她记得自己曾亲眼目睹端木秀荣命丧母后之手,此刻突然又诡异出现在夜深人静的晋王宫,莫非瞧见大隋宫倾国破连厉鬼也不肯放过他们兄妹吗?
端木秀荣神情倒算镇定如常,刻意将声音压低:“公主殿下,老奴奉皇后娘娘之命在此等待已经很久了。”
升平愣住,陡然明白当年鞭笞杨坚耳目是独孤皇后上演给兄长独孤陀看的一场好戏,真正缘由是独孤皇后想让兄长误以为她与杨坚夫妻之间已产生隔膜,使得独孤陀有耐心等待杨广平安归来,再谋算以后的渔翁之利。
此招之险,非常人能淡定面对。也只有独孤皇后这样的奇女子才敢赌上江山营救自己子女。
思及至此,突然想到母后服用鸩酒前后诡异态度,升平骤然拉下端木秀荣枯槁的手臂,身子不住的颤抖:“端木姑姑,母后到底怎么死的?”
端木氏面色阴沉,“皇后娘娘那日是被独孤陀毒死的。”
升平不敢置信急急的问:“母后不是自愿服毒吗?母后明明一切打点如常才肯服药,似乎是想证明母后是自愿用此方法来还回杨广的性命的。”
那些原本已经淡去的回忆突然又被掀开,显示出说不出的神秘。升平望着端木秀荣冷厉的面容心中突然跳了一下。
也许,她和杨广长久以来都被独孤陀玩弄在手掌当中了。
浑身颤抖的升平不住摇晃端木秀荣的双臂,哑着嗓子问道:“端木姑姑,你快说,到底母后是怎么过世的?”
端木秀荣缓缓昂起头,望着寂寂黑夜一字一句咬牙道:“是独孤老贼逼皇后娘娘服毒,他说若是皇后娘娘不病故便无理由可以调回杨广的大军,国也将亡。”
不可能,母后不会这么傻。亲手毒死自己需要怎样的勇气,她不可能在那个艰难时候抛弃所有纷乱,成为别人利用的棋子。
“皇后娘娘三年前就已经预料到今日的宫变,她要老奴潜身地道就为了等待此刻,皇后娘娘想让老奴在最危难时刻护送二殿下和公主殿下离去,城郊八十里外南大营仍有先帝亲信守军,二殿下可凭此一搏。只是老奴没想到此次二殿下会去京郊二百里外亲征,实在无力相救了。”端木秀荣懊恼的向身边的扶手拍击一掌,顷刻间碎了半个赤龙榻。
升平惊诧望着双鬓斑白的独孤秀荣。没想到貌似行将朽木的独孤秀荣居然能使出这般磅礴的力道,如此看来,她出现在守卫森严的晋王宫也是母后有心安排的结果。
“母后曾经留给阿鸾什么话吗?”升平低头眼泪含在眼底,心中已无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