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中战战兢兢爬出一人,杨广肃严神色,喝声质问:“你昨夜在何处?”
宋老生③诚惶诚恐的以头叩地,“皇上,臣,臣在巡……”
“臣在巡视新买的妾室别处?”杨广嘲讽的问,挥手将九龙盖碗啪的一声拍在龙案上,击个粉碎。
宋老生被杨广的怒气吓到言语不清,他拼命叩首:“皇上,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万死就不必了,一死足矣!”杨广挥袖,语气平淡得仿若只是让宋老生告退回家。
几名带刀侍卫冲上来拖住宋老生双臂拖拉出去,嘶声力竭的宋老生口口声声都是求朝臣救他,大殿跪满百人却无一敢营救于他。
杨广端起内侍新换茶盏,见他哀求模样不住蹩眉,随手挥道:“仗毙!”
群臣不觉将头压得更低,齐齐不忍再看宋老生所在方向。一阵阵惨叫在升平听来分外刺耳,不过也没挺多久这位隋朝守护大兴城的大将便再无声息。
杨广越来越不像从前那个广哥哥了。
升平站在殿门外,陌生的看着端坐在皇位上的杨广。
谁能想到,杨广与她谈情时专情脉脉,坐拥天下时又是如此阴狠暴戾。夺人性命在他眼里已如家常便饭,而这一面恰恰是升平不曾觉察过的。
升平抿紧嘴唇,目光紧紧盯在杨广的脸上,再从容不过的他根本不知道外面已有她,仍是冷笑:“还有屈突通。”④
话语间已有人霍然站起:“昏君,你昏庸无道欺父霸妹,人人得而诛之,我屈突通即便再有错也是先帝旧臣,却被昏君你无辜杖刑,你以何德服人?我屈突通并非里通李逆贼之辈,但求以死报孝先帝,强过在昏君面前受辱!”说罢愤然向龙柱碰去,刹那间鲜血喷溅,此人已软绵绵瘫倒一边。
升平不忍再看那屈突通的尸体拂袖离去。永好缄默跟随在后,不曾惊扰内里朝堂。升平的踉跄脚步只有自己知道到底在害怕什么,恐惧什么……
升平回到昭阳宫不出一刻,大兴殿内侍来请,见升平喜盈盈道:“皇后娘娘,皇上邀你上朝……”
永好不觉将目光投向升平,升平脸色惨白,冷冷点头:“好,本宫立即起身。”
昭阳宫外,冬日里见到难得一遇的暖阳,可升平却感觉不到内心一丝暖意。
升平从殿门缓慢步入,所有的光芒都被留在身后,她目光所见只有杨广若无其事的笑容闪烁在高高宝座上,心中不觉一阵阵难过。升平驻足在宝座前深深施礼,好似无意的询问:“皇上,今晨臣妹隐隐闻到浓烟味道,不知……”
杨广含笑,视线缓缓在下方巡视,身后朝臣无不深深俯下身躯不敢多看升平,更别说有人胆敢出上一声半句。
杨广还在笑,升平却轻易可以窥出他眼底的刻意隐瞒,大殿内无人再开口,越发显得战事已迫在眉睫,她根本不能再坐视不管。
“哦,阿鸾说的是那个,不过是昨夜有守卫疏于职守,导致月华门走了水,不足为惧。”杨广眉目不动语声平静,将手拍拍自己身边空留的宝座位置,“阿鸾,过来坐。”
如今他已再不用顾忌台下朝臣,可以肆无忌惮的让升平坐在自己身边,坦然接受万民供养。
他终究成了帝王,却不日城破。
升平静静望着杨广的动作,狠狠扯着自己的修空。良久才轻轻叹息,声音暗哑:“皇上还要多久才肯告诉臣妹,逆贼大兵如今已经渡过渭水,距离京郊不足二百里了?”
身后朝臣闻言皆变色,他们中有人知晓,有人懵懂,却是一样的惊讶表情。唯独宝座上的人静了片刻才淡淡笑道:“哦,阿鸾都知道了?”
不知为何,杨广明明近在眼前,升平却触摸不到他的气息,语音依旧是安抚她时候的温润低沉,却犹如来自遥远的天边般幽幽不可及。
“如今叛贼大军从北疆长驱直入,直达京都大兴城,叛贼沿路并未遇激烈抵抗,皇上可知为何人心失去如此之多……”
质问的升平脸苍白异常,衬托身上大红色的皇后朝服殷红诡艳,犹如浸透血泪般醒目骇人。
“皇上未迎敌军,先伤内臣,这何尝是应变之策,当日李逆贼叛乱时,皇上曾以代父出征之名尚且重击敌首,为何今日先乱了自家阵脚莽撞无谋?”升平心中压抑太多不惑,她不解为何杨广突然变成今日这种昏聩模样。
被指责的杨广表情依旧,但放在身边宝座的手已经悄然收去,他如同孩童炫耀的笑容也渐渐从嘴角褪去,眼底隐隐见从未有过的伤感和怆然。
“阿鸾的意思是,朕是懦夫。临阵缩在宫门里不敢迎敌是吗?”杨广扬眉,淡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