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知道,朝堂国事比宫事更吸引母后的关注。女儿成年后的懵懂心事终究拴不住母后的野心。
母后总说,只需躲在父兄背后享受天家庇护,永远不需知晓南疆称臣,北疆叛乱的缘由到底为何。
帝王家女子不愁那些个,嬉戏有人,衣食有物,足矣。
撞了一鼻子灰的升平又想去找几位哥哥玩耍,不料他们居然随着父皇出入宫中朝堂连各自书殿也没了空暇去,乐颠颠跑过去几次都不曾抓个人影解闷,升平愈发抑郁烦闷,连带着和永好她们蹴鞠也全然没了兴致,终日里倒在阴凉的凤凰廊下慵懒个身子,空凉半扇芙蓉簟,不住的暗自生闷气。
盛夏时节,知了闹人,越想睡越是睡不着,她懊恼的翻个身不耐大喊:“永好,赶快把知了都粘出去,吵阿吵阿,烦心的厉害!”
永好应声,便寻了丝网子让宫人们去粘,一时间院子里宫人彩衣翩跹,汗香淋漓,寂静的栖凤宫里总算因她们的热闹有了些许生机。
独孤皇后不喜宫人身穿彩衣,尤其是圣上和太子面前服侍的宫人。父皇殿前,太子宫中的宫人如今多是素色妆扮,唯独升平这里迥异。
说到底,不过是仰仗升平胆大肆意违抗母后,吩咐永好从织锦坊讨来彩锦与宫人们做外裳和芙蓉裙,纷纷穿上后,栖凤殿中顿觉变天地,一时间绮丽夺目、锦色耀眼,为此升平还得意的在几位哥哥面前炫耀许久。
不过片刻,烦人的知了已被除去,宫人们又悉数退了去,百无聊赖的升平又跌回榻上,气闷的厉害。
思量着栖凤宫里向来没什么闲人进出,索性赤足甩了丝履,斜个最惬意的睡姿在芙蓉榻上纳凉,慵懒的很,全不顾满院子的花瓣随风飘落,铺陈全身。
太子哥哥今日读书也不理她,徵哥哥也去了朝堂陪父皇打理朝政更是身影不见,商哥哥的怪石也不知道从南面运来没有,上次明明说水路难走,角哥哥上次挨罚还不思悔改,此次好像又做了什么劳什子再度惹怒母后,羽哥哥,唉……好困……
“醉卧不知醒,何必与长日。”
升平思绪渐渐模糊之际,不经意间听见一声低沉叹息,一时不查只想跟着微微叹气,翻个身子依旧懒洋洋的,吭了吭又睡。
双眼眯合处的缝隙似乎被什么挡去了阳光,黑昏一片,脸颊上也有些痒,似被彩蝶戏花来回逗弄了几次,她恍惚着伸手拍去那恼人的东西,却被来人轻易擒住了手腕。
升平扬起脸,无力的睁开眼看清来人,不觉懒懒的扭了身子撒娇:“徵哥哥,你又来闹我,阿鸾好不容易才睡的。”
“睡着了?睡着了还叹气?”徵轻声逗弄,话语间凝结笑意,眉梢眼角有些喜色浮动。
升平嗔怪他总是喜欢嘲弄自己不想理睬他,咬了嘴唇转个身子接着睡,全不顾后裳衣薄露出大片雪色肌肤。
忽然,身后的杨徵笑了笑:“唔,我倒是忘记了,我们的小阿鸾就是懒惰鬼,本想带她去看一桩有趣的事物的,可偏巧她又懒得动弹,既然如此,那就算了罢,我自己去看新鲜!”
一听是有趣的事物升平忽地从榻上坐起坐起,轻衫顺白皙肩膀滑掉半边也顾不得了,小猫似的贴在徵面前,仰起小脸:“徵哥哥快说,到底是什么有趣的东西?”
徵乌黑的眸子里透出古怪的笑意,含笑逗她:“怎么,懒阿鸾不睡了?”
“阿鸾都要烦死了,徵哥哥带阿鸾去罢!”升平央求一向百试百灵,从太子哥哥到羽哥哥,无人能抵抗得过。
“那咱们俩可说好,无论瞧见什么都不许告诉别人,你可答应?”杨徵的脸色突然肃严,吓得升平忙不迭的点头,心也开始突突跳着。
从没看见过温润的徵哥哥对自己如此严厉过,莫非……
为表自己郑重,她又拉过徵哥哥的手掌,用纤细的小指狠狠钩住他的作为允诺,这是徵哥哥和升平约定过的以示承诺的方式。
徵含笑从簟上把她轻手轻脚抱下,攥着她的小手,仔仔细细将她半腿的衣衫拢好,又拆了自己的缠丝龙绦给她围腰系上。
由徵哥哥帮自己整理衣衫升平并未觉得不妥,她只是咬着嘴唇小声嘀咕:“太紧了,徵哥哥,阿鸾气都喘不上了。”
徵垂眸不语,手下却轻了几分力气,直到捆扎实了检查无误才拽紧她:“走罢!”
升平吐舌,由他拉了手,永好和若干宫人想要跟随上来,徵回头怒斥:“退下!”
永好嗫嚅:“可是,公主殿下……”
升平不耐:“退下退下,赶紧退下,谁也不许跟着,否则本宫要你们好看!”
说罢吐着舌尖调皮的对徵一笑,两个人立即带着满身桂花树纷纷扬扬飘落的花蕊,悄然从栖凤宫穿过,直奔大祟宫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