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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天下之囚宫(出书版)(260)

窝在床榻内侧的升平嘴角抿着苦笑,她颤抖着手指按在自己小腹,那里还在酸麻提醒她亲身骨肉刚刚离开母体便被分离。

若非她还记得孩子生下时的模样,早已被他们苦口婆心偷换了记忆。是的,皇子诞下一刻她曾强迫自己睁开双眼,正看见孩子腰间黑痣,她也曾以为自己过于偏执错怪他人,可翻遍眼前的女婴后腰肌肤哪里还有印记。她,根本不是她的孩子。

也许是长孙无忌屯兵洞獠,进而造成勤王内患?

抑或是魏征在她分娩前临阵变节,投靠昭阳宫?

再或者是李世民坐稳江山不敢为她谋求个名分?

这些疑虑不思则已,每每想起都觉得猜疑越重,升平抓从身后抓过襁褓,放到自己面前冷冷看着内里的女婴,嘟嘴粉嫩的圆润脸庞,疏淡狭长的眉目,甚至连同耳缘形状都像极了长孙无垢。升平恨不能将眼前女婴就此扼死,好让长孙无垢也能尝到孩子被夺的痛苦滋味。

冰冷的手指慢慢爬上女婴的脖颈,襁褓里的她似乎有所警觉顿时嚎啕哭泣,一声啼哭立即换回升平丧失的理智。是,不能动手,一旦动手她再无时机能夺回自己的骨肉。她毕竟是融合帝王血统的公主,无论生母是谁,升平都无权将其扼死。

升平骤然回身对同欢厉声:“快把她抱走,快!”

并非她已无法容忍女婴啼哭,只是一声声凄厉哭声催她思念此刻正睡在长孙无垢怀中的孩子,她更怕自己嫉妒蔓过胸怀会失去理智害死眼前襁褓女婴。

同欢立即上前将公主抱走,升平蜷缩在床榻上痛楚的咬着嘴唇,将泪水流入心底,不能发出哭声,她只能呜呜咬住嘴唇将悲恸咽回,血顺着嘴角流淌仍抵不过心痛如锥。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从那日起升平饮食清减许多,同欢与奶娘在大殿内哄逗小公主时,她的神色也是淡淡的,并不露出对小公主丝毫亲昵的表情。同欢与奶娘离开之时,小公主放在升平床榻一边,她便盯着女婴仔仔细细的看,一遍遍翻找确认是否有她记忆中的印记。一次次翻找,一次次失望,整个人恍惚许多。

她逐渐消瘦下去,茶饭少进。待到小公主满月时人已形销骨立,空荡荡的团锦瞿凤琉边逶迤长衫披在肩头,内里连根丝绦也扎不住。

李世民日日过来探望,坚实的臂弯将她紧紧环住,心痛至极,日久天长见她总是神情木讷也不与自己交谈,他怒过,吵过,继而心如死灰。

升平的固执让李世民陷入绝望,甚至觉得她今时今日无理取闹端因过于重视子嗣所致,时间久了便放弃了与她争辩,每日到栖凤宫,他只是以目光与她默默相对,直坐至天暝。一身蟠龙袍明黄耀眼,半面芙蓉装难掩消瘦,两人心中皆疼痛彼此却矜持不肯低头,心中疤痕结痂剥离,再结痂再剥离,厚若老茧时,终也不觉得疼了。

沈如是来为升平诊病时,她曾偷偷与他打探那日究竟是否被调换襁褓,沈如是起先缓缓摇头,目睹升平恍惚目光又有些心软复而颌首。

领悟的她嘴角凝结苦涩笑意,如此宫闱秘闻如何能让贪图利益的人来论证。即便果真有调换皇嗣一事,他也不会得罪那个身处两仪殿宝座上的九五之尊。

不出几日,长孙无忌果然接到圣旨从洞獠班师回朝,不仅重新复位司徒之位,更兼顾东大营统帅,并领皇帝旨意攻打屡屡进犯的回纥。

魏征的咳喘症再发,人常缠绵病榻,朝堂也少见了。仿若元妃一经诞下公主,颓败之势便再难以遏制,杨氏族人本是远戚,败势后纷纷投靠长孙氏自保,倒似一场其乐融融的君臣同乐好戏正粉墨登场。

大唐皇宫更改了名号——太极宫①。由大兴宫至太极宫,不过短短十余载。

升平如同过完一生那般长。

永好奉旨意入宫安抚产后抑郁的元妃。她与升平同坐,见升平如此消沉不觉拭泪:“公主殿下,新朝更迭理应如此,不过是场轮回,且看空些吧。”

因与元妃交往密切,魏征被长孙氏朋党弹劾,气喘症再犯无法上朝,自请退居翰林阁学士,被圣意驳回,只道安心养病。奈何有心人处处排挤,如此养病倒不如服下鸩酒来得痛快。

天边飞鸟被震天的号角声惊飞,震动翅膀划过天空凄然鸣叫。升平木然的眺望永好身后碧倾无尽的天空,喜乐从昭阳宫方向传来,声音端庄威严似乎就在她耳边鸣奏:“永好,这是册封太子的大典吗?”

同欢乍然闻听回首望向昭阳宫,病卧在床的升平根本无法看见大红锦缎妆点昭阳宫的喜气,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怀抱太子皇后的得意神色。同欢不知如何回答缄默不语。永好瞥一眼身着缁衣的同欢也是无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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