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不知母后为何会如此要求,她明知永好对升平永远是一步也不肯离开的。可一时间心思纷乱,也无法深想。她秀眉紧蹙回头吩咐永好:“你看着宫门吧,我去去就回。”
永好心中也知事态异常,由面带忧虑定定望着升平惨白面色消失在车辇帏帘背后,她知道自己奈何不过皇后娘娘懿旨,只能答应后俯身施礼,目送车辇离去。
升平在车辇上紧急如焚,觉得今晚定是母后要做些什么,万分焦急下她频频掀开车帷向往探望。此时升平才惊异发现,黄昏时分昭阳宫被黑色昏鸦围绕,哀哀厉鸣远远传到云际,犹如被阴间鬼魅缠绕昭阳宫阴森可怖,惊得她心中大骇,为自己第一次看见金碧辉煌的昭阳宫背影阴霾而诧然。
升平在大兴宫生长十几载,从未注意过黄昏时分的昭阳宫景色,只见一次,心中已然存有些许不爽快,更别说天天月月年年于此的母后……
母后!升平想起自己的担忧,立即步履匆匆入了内殿,慌张的她甚至来不及通禀,直闯入内殿。
独孤皇后还坐在凤位上饮茶,清晨时分的朝服并未更换,头顶的凤冠在金色黄昏下也分外耀眼,闪得眉目也淡了。独孤皇后和升平母女二人相隔数十步,隔着耀眼诡异金色昏晕,看不清彼此容颜神色。
升平发现自己有些恐惧面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她从未如此害怕过母后,尽管此刻母后微笑雍容,却仍像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般使她惊恐不已。
因为母后的眼底分明闪着肃严杀气。
“你来了?”独孤皇后沉稳的声音穿过大殿冰冷直追到升平面前,升平身子瞬间僵硬。
“是,阿鸾来了。”升平忙不迭的施礼下拜,身子开始微微颤抖。
“这次本宫让阿鸾来,就是想就给你看场好戏,只不过无论如何阿鸾不要出声,这就算是本宫送给阿鸾长大的礼物吧。”不等升平回答,独孤皇后已扬起嘴角双手轻轻拊掌,清脆响上一声,立即有宫人将升平引入凤座后垂下的百鸟鸾帐中。
“让我们阿鸾见识一下那位劳苦功高的人吧!”独孤皇后冷冷含笑,话音未落宫人便拖上来一个女子,丢在大殿金砖之上。
此女身上并不是昭阳宫的打扮,素衣广袖,素色袍袖,粗布裙绦,一鬓青丝如云斜绾于旁衬得脸白如月,缩了身子怯懦的跪在地上,双手轻轻抱住小腹,她小心翼翼的动作无法遮掩微微隆起的腹部。
独孤皇后一抹深凉寒人的笑容相迎,面容仍似慈蔼可亲:“尉迟氏①,你是哪里当班值守的?”
也许这位尉迟姓妇人根本没料到自己所作所为的事情已败,神色看上去还算镇定,应答也算得体:“回皇后娘娘问话,奴婢值守藏书殿。”
独孤皇后闻言回头对帐子里的升平冷笑,森森似自言自语:“阿鸾可要记得,来日定要提防有书的地方,你没看见太子和那个高氏鬼混也是在书殿么?可见书是□的媒人,最易滋养□。”
升平虽不知道母后此番话的深意究竟为何,但定是最为要紧的金科良律,所以答应母后必定不会错,她不觉呐呐点了点头。
“想想这些被色相蒙了心的男人实在愚蠢可笑,书殿偷情不仅侮辱了著书立说的圣贤,更是让人一猜就猜得到,半点隐藏不得,枉费了鬼祟的贼心思。”独孤皇后冷笑,低首随意把玩着敝屣裙上镶嵌的明珠宝石:“那,尉迟氏,你肚子里的孩子又是哪个人的?”
尉迟氏脸色大变,仿佛被人命直击中要害,整个身子趴伏在地面浑身胡乱颤抖:“皇后娘娘,奴婢惶恐,奴婢惶恐!”
独孤皇后只是笑,外人根本看不出是喜是怒:“本宫不用你惶恐。本宫只是想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可否说予本宫听呢,嗯?”
独孤氏和杨氏联姻,牢不可破的基础便是那句今生今世永不娶妾。世间臣民流传的佳话也是围绕这句旦旦誓言,如今尉迟氏若敢当着昭阳宫独孤皇后面说出实情,便视同当面抽独孤家一记响亮耳光,若是不说,必然被诬与侍卫私通秽乱宫廷,所以,说与不说都是个死。
只是尉迟氏并不痴傻,刚刚被昭阳宫宫人拖来前,也叮嘱执事同伴火速去给皇上杨坚送信,她只要在独孤皇后面前拖到皇上及时赶来就再没有什么性命之忧,所以尉迟氏把心一横,只是脸色发白低头不肯说话,手指将丝帕狠狠绞紧压在肚子上一动不动,她深知咬住下唇不开口是当下最好的对策。
一切待到皇上赶到再说也不迟。
“怎么,你是不想说是吗?”独孤皇后嘴角抿起一丝冷笑扬眉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