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绝望至极的平静比癫狂的索求还令人形销骨立。
升平抬头与魏征四目相对,魏征神色肃严,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同欢无法接受的一片深情,升平只能对同欢轻声问:“那你愿意终生陪伴本宫,再不出宫?”
同欢稚嫩的面庞异常坚定:“奴婢愿意在元妃娘娘身边终老。”
“你可知道,也许本宫不久后可能蒙罹大难?”升平镇定的望着同欢。她今年不过十八岁,还是豆蔻年纪,宁愿自毁青丝也不愿受辱的骨气值得他人敬佩。只是升平不想她来日后悔,一旦他日失败她将会生不如死。
同欢愣了一下,望了一眼魏征,深深的凝望后依依不舍的收回眷恋目光:“奴婢宁愿与元妃娘娘同生死也不会后悔。奴婢只愿魏大人与他心爱的夫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幽幽叹息的升平背过身,任风拂在脸面吹去眼底蕴含的水意:“好,那本宫明日禀告皇上,你不舍离开本宫又不愿违背圣命,愿守在本宫身边带发修行以偿过失。”
同欢僵住身子,随即灿然一笑向地面叩首:“奴婢谢元妃娘娘!奴婢从明日起皈依佛门带发修行。”说罢,她重重朝升平磕罢三下,头也不回的离去。
魏征呆望同欢背影,脚步行前迈了两次,又退了回来。
见他们如此情状,升平心知又是一段情愫害人,只是眼前有太多的事大于情事,她不得不将话锋一转,对魏征无奈说道:“如今本宫自身难保,也许,不日本宫会自降北宫,原想将同欢送到魏公府邸能逃一劫,如今看来也不能够了。”
魏征听闻升平言语,立即恢复往日郑重神色:“元妃娘娘所虑臣早已知道,尉迟公近来也常和臣提及此事,臣属们认为此事尚有转圜余地。”
升平垂低视线,低低一笑:“如今长孙氏兄妹位高权重,眼见胜负已定还有什么转圜余地?”
“倒也不尽然,需知人在位高权重时必然多有过失,身边更容易缔结小人怨怼。他们兄妹今时今日过分张扬不宜擅动,但绝非永昌一世。臣觉得元妃娘娘可以等待时机到来再一举占鳌。”魏征又向前拱手,正色道。
升平明白魏征话中含义,此刻,箭已在弦,后宫朝堂都在搏一个恰当的时机蓄势待发。朝堂上的千钧一发终究最后还是要靠她来扣动这个机括才能触动。
不过,她身为后宫妃嫔,既不能当朝临政篡改国策,也不能擅自动用虎符调动兵马,想寻一个能引发整个朝堂风雨的机会就唯有怀有皇嗣一条路可走了。
一旦后宫元妃怀孕诞下皇嗣,那些不满长孙外戚独掌专权的朝臣定会围拢在她膝下,拥立她屹足争斗。没有依靠的妃嫔想要收获朝臣、笼络权势的方式唯有如此。升平没有父兄在朝堂上建功立业也没有强大门楣在背后支撑,就必须以子嗣来换取自己命运的更改。
从此再无人敢欺辱她,更无人敢蔑视她的子嗣,更不需再忌惮宫闱任何人。
升平小心翼翼的望定魏征,试探反问:“魏公,你为何千方百计帮助本宫?你究竟有何所求?”
魏征在朝堂上向来以为人刚正不阿而著称,与皇上谏言时经常言语顶撞,全然不怕触怒龙颜罢官丢命。他最是一个将自己摆放正中的人,即便不想帮皇后落得趋炎附势的骂名,也无需为无依无靠的她放弃自身引以为豪的傲骨。这般全力以赴参与朝变究竟为何?
魏征缓缓抬起头,捋了捋下颌长长胡须,朝升平喟然:“臣当年侍奉隐太子时,时常因言语耿直屡被厌弃。太子东宫唯有元妃娘娘一人知臣忠心,在宫杀时分元妃娘娘能毫不避讳将臣保荐给当今皇上,如此知遇之恩,臣,终生难报。”
“甚至不惜为本宫以卵击石,蚍蜉撼树?”升平冷冷反问。
“臣,从不惧以卵击石。”魏征低头叩首,将自己所有忠心呈现在升平眼前。
他心中更隐藏一份情愫不能与任何人提及,更不愿被眼前的人轻易知晓。在万丈荣光里他断了妄念,终生仅想报答她的知遇之恩。
“好。魏公,记住你今日所盟誓言,本宫愿借此重立朝堂!”升平骤然起身,至此方才露出轻松笑容。
翌日,由皇上圣旨赐婚,将栖凤宫元妃杨氏宫人永好赐以敏智县主身份,司闱同欢赐以贞旭县主身份嫁与谏议大夫魏征,同日晋封魏征左光禄大夫,并封内眷诰命从三品。同日,贞旭县主同欢因与元妃杨氏感眷情深不愿离别,不惜违背圣旨甘愿皈依佛门带发修行,誓守旧主终生不嫁。朝堂内外皆以同欢司闱为忠义典范,不究其违背圣意之大不韪,反喜将此事传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