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汗水嘀嗒落在她的脸颊,混合湿在眼角的泪缓缓流下,晕湿枕畔。
究竟是爱上了他还是爱上他的痴情?
究竟是忘掉了他还是忘掉他的易别?
升平根本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或者谁是眼前的人,只凭本能的闭上双眼。
他抱紧她的肩膀,不甘让她就此沉沦躲避,逼她出声:“唤朕的名字。”
升平睁开双眼,唇齿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响。任是面临万马千军背叛也不能惹得李世民如此愤怒过,他不想由她去思索,她,必须,立即说出眼前的他究竟是谁:“快,唤朕的名字。”
升平最终还是放弃抵抗,只能听从他的命令唤他:“世民,秦王。”
得到满意答复的李世民终于心满意足,任凭湿湿发鬓覆在升平胸前低低笑了。升平开口,嗓音有些沙哑,她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才轻声问:“皇上笑什么?”
李世民低头又笑,一双利目含春带意,升平羞了推他:“皇上不说就算了,请赐臣妾前去浣洗,臣妾有些负重难当。”
李世民按住升平的手腕直视她,“阿鸾别气,朕方才在笑,征战南北千军万马算得了什么,都抵不过一个你耗人力气。”
升平顿时觉得面容发胀热遍全身。
到底是北族人更加直爽些,闺房之事说得如此轻巧,她嗔瞪他一眼,李世民更是笑得得意,手指绕过蔓在床榻上的青丝长发,以发梢逗弄她脸颊:“怎么,朕说的不对?朕有你在身边,命不久矣。”
升平听李世民取笑忽地心中烦闷,她别开头刻意冷冷回答:“且等两日后再说此话也不迟。”
话一出口,升平与李世民一同愣住,升平不曾料到本不在意皇后位置的自己竟会说出如此酸涩的妒言,李世民则对升平酸意眉梢骤扬,心中不禁有些窃喜:“还在为此事生气?”
升平尴尬的不肯回头,继续冰冷语气:“臣妾无权对皇上生气。”
李世民呵呵笑了,贴在她的脊背将下颌埋入她的馨香发丝:“你有权对朕做任何事。”
升平深深呼吸,又放下心中万千话语,她还是说不出那些恳求帝王永世宠爱的娇语。她习惯用冰冷装饰自己,再学小女儿姿态求得温柔已是不能了。
李世民见升平不答,以为哄得她转了心意,轻声笑笑贴在她的耳边温柔呢喃:“你这个脾气若生养个皇嗣,怕是会刁钻至极了。朕看阿鸾届时怎么愁苦教养皇子。”
李世民的一句话,说得升平神思恍惚。
生养皇嗣,从不曾思想过这些事的她竟惊得呆住。身处东宫一年有余,虽不曾被李建成日日临幸,却也有过数回共寝,她的腹部始终没有声息,只是彼时忙于保命也无从多想许多。
今日提及,忽然觉得与李世民生育子嗣,而子嗣血脉里融汇他与她的,是令人如此的向往。升平脸颊不觉浮起红晕,轻声问:“若是诞下公主呢?”
李世民连日疲惫陷入昏沉欲睡中,他轻轻回道:“那就再生,直至生下皇子为止。”
贞观元年九月初九,新帝奉迎长孙皇后入宫,前夜子时皇后妆奁已由承天门抬入,浩浩荡荡绵延数十里不见队尾。
寅时,皇后车辇由承天门缓缓驶入,宫人内侍皆沿路恭谨奉迎,除宫人内侍外不曾有命妇华服锦饰尾随其后,相较两日前元妃册封仪式之风光确有冷清。
由宫人搀扶上阶,长孙无垢入两仪殿,大殿两侧已排列文武百官,魏征继续承任司仪官宣读册封皇后的圣旨。
遵礼躬身的长孙无垢悄悄窥视,宝座上伟岸男子正不动声色与她施礼对拜,眉眼间明明并非心甘情愿,动作却似真心实意,礼数做得万分周到。
再环顾满殿朝臣百官,无不耗尽兴致般靡靡欲睡。似被前日挥霍了身体内的所有精力,只是敷衍恹恹地陪同完成今日盛典。
长孙无忌压制许久情绪正濒临迸发,他面色发青,手持象牙笏板冷眼睨看着妹妹完成天下人眼中笑话般的册封盛典。
“臣妾奉诏。”长孙无垢领旨对皇帝跪拜三次,起身手接册宝玉玺,随即将册宝玉玺转交持节太尉。
礼毕,按仪注长孙无垢应由宫人搀扶走上宝座接受朝臣恭贺,此时殿外鼓乐已起,长孙无垢正含羞垂首欲踏步上前,不料长孙无忌在一旁却先沉声道:“魏征,还有一项大唐宗规,你给忘记了吧?”
魏征自然明白长孙无忌所指何事,他皱眉暗示:“长孙尚书,此规不宜今日……”
长孙无忌扬眉望向李世民,进一步说话:“皇上,既然魏公所列册封典仪有些纰漏,臣是否可以此刻指出矫正?”
李世民目光冰冷,直视长孙无忌,沉声回答:“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