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可以激出太子妃忤逆言语,是她纵容太子妃肆意张狂。母后对太子妃的不满,也是因为她的不懂世事才会加重。
升平呆跪在台阶下,耳中听见母后站在殿门外与太子杨勇的凛色告诫:“东宫之事不过是妹失恭谨在先,太子妃恼她也是人之常情,既然太子妃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以后身边多派几个人跟着就是。云妃身怀皇嗣突然暴病实属御医无能,都拖出去斩了吧,至于高相那边么,我记得他还有个三女,资质聪颖,年纪比升平还略小些,还需太子殿下择日纳起进宫吧……”
升平嘴里品着母后话里滋味,神智越发糊涂起来。母后明明厌恶太子妃的,为何结果若环性命?明明结果了若环,为何又要让高相三女入宫?
她眉头紧锁眼中难掩惊恐忐忑。
升平第一次发现世间众人似乎都在对自己隐瞒内情,眼前的父慈母爱都是虚假泡影。所有的事情内由她竟然一无所知,甚至连个中争斗也全然无力理解。
觉她颓然阖上眼,只觉自己分外疲累。刚刚纷乱繁复的一幕幕不断掠过眼前,心中不觉恸痛,想哭,哭不出,想笑,笑不了,如同木头人般已不知究竟何为悲喜。
升平觉得周身寒冷,缩身扭头只想寻个安身依靠所在,她拖了碧色长裙跪在长阶下,无力站起,她心中不住无助悲鸣:广哥哥,你在哪里?
这世间大概只有他不会骗她了。
他会对她说真话,她也愿意相信他。
是的,她愿意相信广哥哥,一辈子。
①秦王妃崔氏,历史上下毒药毒杀秦王杨俊,被杨坚察觉,贬为庶人赐死。
静待他日咫尺忆
杨广闻讯与永好找到升平时,她刚巧跪倒在宫门前,如同失掉了全部知觉不能言语,周围伫立的惶恐宫人劝不得,动不成,索性团成个圈子锁住了她好声安抚。
杨广见状蹩眉不悦,先斥责宫人退下,而后低头温柔将升平抱入怀中,轻轻拍着她后背温柔宽慰:“阿鸾乖,别怕,没事的,我带你回栖凤宫。”
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在阴冷的东宫上空凝重回荡,升平这才渐渐回过神,发现自己正依偎在广哥哥怀里,四周站满垂手不语的宫人,而高高台阶上正伫立着神色莫辨的太子,怨忿目光狠狠投在他们身上。
此时天色已晚,暗夜为那道幽怨目光平添许多寒意,太子杨勇明黄衣袂迎风飞扬,长发直竖冲天,如同罗刹附身隐藏在重重宫殿之中,分不清面容真实神色。
抽泣多时的升平连嗓子已经哑了,单薄肩头更因见到杀人祸首不住的颤抖,升平知道,若不是杨勇纵容默许,母后也未必会咄咄逼死若环,正因他想保全自己岌岌可危的皇位,才豁出若环这个一时情迷的女子和舍得尚未成型的皇嗣骨肉,才能成全母后对庶妃的鄙夷。
杨广抱住升平战栗的身子,她的小脸苍白骇人,他疼惜万分,把所有的心思都倾注在惊慌失措的她的身上,杨广抬手轻轻抹去升平脸颊上的泪痕,淡淡安慰说:“阿鸾,方才那都是噩梦而已,你睁开眼睛就会忘了。我给你弄了一个好玩意儿,带你去看,好不好?”
他的怀抱温暖舒适,升平贪恋暖意,抓住他的衣襟不舍得放开,更不愿挪动身子迁就,她头抵住他的胸口抗拒离开。
杨广的目光与升平相触立即明了,他的手臂坚决揽过她躲闪身子,意在不容拒绝。升平虚弱挣扎两次,便软弱放弃,随他如对待婴孩般对待自己稳稳落入他的怀中。
杨广从容抱起孱弱的升平刻意迎东宫汉白玉石阶而上,抬头瞥见东宫正殿前负手伫立的杨勇也不躲闪,太子此刻正居高俯视于他,而他由低处仰视太子。如此近距,二人目光交着下,一些微妙不为人道的情绪正在悄然蔓延。
杨广坚毅绝然,杨勇淡漠沉着。
“东宫每每罹事,二弟总是最先赶到,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杨勇阴冷笑声,笑得人心惊。
杨广低头,宠溺的凝视怀中依偎的升平,答曰:“是阿鸾有事,臣弟才会如此费心,不敢擅自闯入东宫。”
杨勇仰首冷笑:“是吗?那本宫真要恭喜二弟,每次都能巧得时机了。”
杨广对太子的嘲讽从容以对:“所有时机,只怕还是太子殿下谦让给臣弟的。”
“呵,本宫谦让?难道不是你与舅父竭力争取的么?”杨勇挑眉冷笑,讥诮杨广与独孤陀合谋陷害自己占了机巧。
二人再度沉默,又冷漠对视片刻,杨广才缓慢低下头,嘴角浮起隐隐笑意,“太子殿下既然一意如此笃定,臣弟只能百口莫辩不再辩解就是。”
说罢,杨广再不看杨勇的表情,抬腿离开阴冷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