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的另一端,挂着另一个灰布包袱,那是赵大娘临时前给她的包袱。感谢之前结打得够紧,以致经历这么多,衣物都未曾散落出来。她伸手将湿透的包袱抓了过来,然后从身下的枯木上费力地支撑起身体,跌跌撞撞,这才爬到了岸边。
她看着四处杂草从生,河滩不远处,一边是片茂密的树林,另一边可以看见连绵起伏的山峦,有好半天,回不过神。
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两个包袱也依如她的诺言一般,人在包在。
但是司行风呢?他的人呢?
她随着他出城,原本坐在马车上好好的欣赏着一路的风景,刚过驿站,到了平阳坡却突然遇袭。马儿受惊,拖着马车一路狂奔,后来马儿被杀手射死,车子倾翻,两名杀手又不停地砍着马车。是突然出现的司行风救了她,还杀了两名杀手,叫她往坡下跑。她没用,摔到在地,就在十几名杀手举着箭齐齐射向她的时候,又是司行风,再一次救了她,并且还替她挡了一箭。
她拉着他的衣袖不停地哭,他却抱着她突然跳入湍急的济河中。她记得,在坠入济河的那一瞬间,她睁着泪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绝然。这个孤傲而无比坚韧的男人,比谁都爱惜自己的生命,但就算是死,宁愿自己结束自己的命运,也是决计不会死于别人之手。
她还活着,那他人呢?
“侯爷——”她爬起身,焦急地四下找寻着司行风的身影。
她拼命地喊着:“侯爷——你在哪里?侯爷——你在哪里——”甚至第一次大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司行风——你在哪里——司行风——你在哪里——司行风——”无论她怎么喊,回答她的,除了这潺潺的河水声,就是回荡在山谷里的声声回音。
她沿着河滩,逆流向上走了一段,没有看见司行风的身影,便又转回身,顺河水的流向,向下又走了一段。
不知道走了多远,终于在河滩边上,看见一个半泡在水中的白色身影。她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向着那个白色的身影狂奔而去。
走近一看,果然是他。
他胸着的衣服早已被血染红了一片,混着泥水,再经过河水的浸泡,白色的衣衫变得污脏不堪。
“侯爷……侯爷……”她轻轻叫唤了他许久,也不见他应声,便用力地推了推他,还是没有动静。
她心底开始有些慌乱,不知他是否还活着,于是伸手往他的鼻下探去。感觉到那微弱的呼吸,她激动而欣喜地双手合十。
上苍保佑,他还活着。
她费力地将他拖上岸,扳过他的身体,他的眼皮紧紧地瞌着,那一层陌生而幽黑的脸皮经过河水的浸泡之后,开始脱落,露出他原本白皙的皮肤。她小心翼翼地撕去他的伪装,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原本红润的嘴唇也失去了原本的血色,看上去十分吓人。
也许是冰凉的河水不停冲刷的原因,他肩胛伤口没有再流血,但隐隐透出的肉又红又白,轻轻一碰,还是会湛出血来。最糟的是,他的腿也受了伤,裤腿不知被什么东西割开,一道约莫两寸长的伤口,伤口周围的裤子布料全被染红。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卷入河水中时,水流太急,撞在了水中的枯木或者尖石上,才割伤了腿。
这一肩一腿,若是不急时包扎,他会失血过多而死。
“侯爷……侯爷……快醒一醒。”她蹲□,在他的脸颊上又轻轻拍了拍,意图唤醒他,依然无果。
但愿包袱里可以找到伤药。
她解□上的两个包袱,打开其中的蓝色包袱,两件被水湿透的月牙白长衫,还有从衣服里掉落出两个看上去像是药瓶的瓷瓶,还有一个羊皮囊。她翻看瓷瓶,有一个瓶子上面没有任何记号,另一瓶药上写着“金创药”三字。
“感谢上苍!”她激动地握着这瓶药。
她看着他受了伤的肩胛和腿,又有些犯难,犹豫了片刻,她轻轻地对他说:“侯爷,得罪了……”说着,伸出手用力地将肩胛处的衣服撕开,脱下,并用湿布细细地清理伤口,然后将金创药撒在伤口上,又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将他的伤口包扎好。
他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片刻之后又恢复平静,继续昏迷中。
接着,她又撕开他的裤腿,重复着上药的动作。
上好了药,她抬眸望向天空太阳的方位,她粗算了一下,约莫是未时刚过。无论如何,一定要在天黑前找到栖身之地,否则要不了多久,她跟他都会迷失在这深谷里,这里将成为他们的葬生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