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上却颇为细腻,他一瞥见赵清持的反应,立即笑着解释道:“放心啦,我们的电影无论是内容还是拍摄过程都很安全的,你要相信我。”
通常说着“你要相信我”的人都不太值得相信,赵清持在内心腹诽,面上却笑得简单,“我相信你。”
杰克开车开得很稳,但是从机场到曼哈顿酒店的路程既远也堵,赵清持被堵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车流中,隐隐觉得压抑。
艾伦又转过身来笑道:“赵小姐,你如果累的话可以先休息一下,到了我再叫你。”
赵小姐笑着摇头,“我不累……艾伦,你可以叫我清持。”
“清持!”艾伦哈哈笑,“我喜欢你的名字,虽然不好念。”
杰克将车停在纽约王宫酒店大门口,赵清持和艾伦一起下车,杰克还要去接另外一个人,艾伦低头嘱咐了他两句,便扬扬手再见。
赵清持走到酒店前台前,直接出示自己的身份证明,她在来美国之前已经预定了房间,酒店工作人员核对无误后,彬彬有礼地要为她带路。
赵清持摇头笑道:“不用,我认得路。”
艾伦和她一起并肩走进酒店内部,忍不住笑道:“你比我还熟悉这里。”
赵清持笑道:“前几年我常常来这边出差,一来就是大半个月,确实熟悉。”
艾伦看着赵清持,“我听说,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你为什么会答应来帮我?”
“说来话长,”赵清持淡笑,“大概是为了体验另一种人生吧。”
套房的门被推开,赵清持率先踏进屋内,她随手一扬,笑道:“艾伦,欢迎来到我在纽约的家。”
艾伦哈哈笑。
赵清持是个精力旺盛的人,从x市转机去上海,又从上海飞往纽约,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也只是让她在下飞机时有片刻的恍惚和失神,一来到酒店,洗了把脸后,她又生龙活虎地坐在椅子上了,“说说我们的计划吧。”
艾伦拿出一本书和一叠半分米厚的打印纸,一起放到赵清持面前,“这是小说原著和剧本,你什么时候能看到?”
赵清持拿过英文版小说原著,随手翻了翻,又瞥了眼剧本,笑道:“快的话今天晚上,慢的话明天早上。”
艾伦点点头,“等你看完,我再和你谈我的想法。”
赵清持心想也只能这样,“我什么时候进剧组?”
艾伦答道:“还有一个演员要后天才能到,后天我来接你。”
赵清持点点头。
艾伦完成了今日的任务,起身要走,赵清持送他出门,在门外,艾伦忽然笑问道:“清持,你那个朋友呢?就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赵清持心中一跳,面上平和笑道:“他在国内。”
“哦,他对你很好。”艾伦笑道。
赵清持尽量保持面上的平和,“怎么说?”
艾伦笑道:“吃饭的时候他一直替你夹菜,自己都没怎么吃。”
赵清持想起那一天,阳光很烈,她和邱白露走在公园的树荫道下,两个人明明都热出一身汗,却还要各自矜持,最后找了家小饭馆吃饭,邱白露忙着为她夹菜,她问他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
可是他说,你不一样。
赵清持面对艾伦疑惑的眼,在脸上慢慢绽放出一个笑容,“他啊,确实对我很好。”
艾伦一走,富丽堂皇的酒店套房里便显得悄无声息起来,赵清持走到窗边,静静地看了会儿窗外的异国风光,这才收起心神,回到客厅沙发上,拿起那本英文小说,细细阅读。
小说的名字和作者名不见经传,小说本身也因为时常被人翻阅而显得松弛陈旧,像一个藏了无数心事的老女人,躲在时间的角落,默默地等待时光的苍老与流逝。
赵清持花了一个下午来阅读这个故事,直到翻过最后一页,她才恍然惊醒。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艾伦说这个故事非她不可。
故事的主角吴是一个被出生地所遗忘的中国女孩,她对家乡仅存的印象就是三岁被拐卖的那一晚,家乡小村落的山道上,黄色的灯龙蜿蜒在黑沉沉的夜色中,四周都是大人们的说笑声,抱着自己的女人有一个温暖的胸膛。
有人叫,有人笑,有人拍掌,有人欢跳。
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吴先是被卖到了湖南的一个村庄给一个大她三岁的痴呆当童养媳,两年后那个村庄被洪水淹没,吴被救了她的邻居老头带到杭州乞讨,在杭州流浪了三年后,老头于一个雨夜冻死在桥洞中,本来应该被送到福利院的吴阴错阳差上错了车,被一个路过本地的叫做花瘸子的男人带走。
花瘸子是邻县的地方小蛇目,早些年被人打断了一条腿,那些人下手阴狠,在他腿根上砍了两刀,把他传宗接代的工具砍掉一半,花瘸子断了讨媳妇的念头,一心一意带大吴,吴也争气,知道花瘸子是个太监没有儿子难以服众,便从小剪短头发发誓做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