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立刻逃之夭夭,可是柏子仁还是坚持带我去做完了检查。我芒刺在背,简直连站都不知道该怎么放脚,手更加是无所适从。柏子仁对我们来做检查的解释极其简单,偶然在报纸上看到患有隐性心脏病的学生在跑道上猝死的报道,所以就结伴过来检查了,以求一个心安。我不敢靠柏子仁太近,更加不敢离他太远。他妈妈的眼睛一秒钟都没有离开过我,坦白说,不知道是不是我先入为主的印象,她的目光绝对谈不上慈祥和蔼。
本来检查完以后我是要跟柏子仁一起去吃饭的,可是现在这么个不期而遇之后。想想也知道我的下场,自己搭公交车回去。我的头靠在公交座椅上,脑子里空空的,满眼全是道路两旁梧桐的苍黄碧绿。没有直达学校的公交,我中途得另外转车。公交站台前挤满了和我一样急着乘车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人。我被人潮挤到了后面,漠然的看着公交车渐渐远去,竟然没有一丝想追赶的念头。
我忽然觉得荒唐,因为我根本不记得自己要换乘哪一班车。我耸耸肩膀,无所谓的笑了。不想再等车了,我不喜欢等待。因为我永远无法确定下一秒钟出现在我面前的究竟是希望还是绝望。
“麦爻——”身后有个迟疑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嗐,居然是姜焱。
“啊!真的是你。”姜焱开心的拉着我的手笑,“刚才我还不敢肯定呢。你比以前瘦了好多。嗯~更加漂亮有气质了。”
“喂!美女,做人要厚道。”我轻轻拍了她的肩膀一下,“你夸奖我变漂亮了会让我心虚的。”
“真的是漂亮了嘛。”姜焱笑嘻嘻地鼓励我,“来,新晋的小美人,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我们找了家快餐店坐下,这个时候,吃晚饭有点嫌早,我们一人要了一份冰激淋。姜焱告诉我她们学校就在附近,xx职大。我有些惊讶,你当时的分数不是够上本三了么。姜焱笑笑,小姐,本三是什么收费标准,大专又是什么收费标准。
“我们家同意让我继续上学就不错了,我还哪来的资格挑三拣四。”她无所谓的笑笑,“怨不得他们,倘若我跟你成绩一样好,他们也会让我读下去的。说到底,是我自己没把握好机会。”
我默然,社会是一座金字塔,每向上升一步都得踩在无数与自己同阶层人失败的躯体上。生活在社会越底层,那么能够得到的机会就越少。蛋糕只有那么大,分的人多了,分到的份额自然就少了。
“想想看也没什么不好。”姜焱笑道,“我这也叫宁为鸡首不为牛尾。我在我们班可是班长哦。”
我笑道,哎哟喂,还是高干啊,失敬失敬。
姜焱又跟我说了一些还在念书的初中同学的情况。没有继续求学的多半在外面打工,或者已经成家立业了。我们说说笑笑,不时感慨,怎么一下子,这么些年就悠悠然然的从指尖流淌走了。想要抓住什么,停留的却只有时间的温度。
“还记得我们体育老师吗?他已经抱上孙子了。呵,我今年过年时看见了,小孩子长的特别可爱。你知道吗?体育老师的儿媳妇就是焦婕。初二时在跑道上故意绊倒你的那个。上次看到时已经磨得满脸平和的光芒,是个幸福的小妈妈了。”姜焱摇头笑道,“嗳,我们都是一般年纪。我还总以为自己是小姑娘,结果一下子她就成了孩子的妈妈。”
“说到焦婕,你有她表姐还是表妹陈丹的消息吗?我记得她初二念了几天就辍学了。不知道她现在怎样。”
姜焱脸色一变,低声道,别提她了,惨不忍睹。她在南方打工的时候去Bar玩,结果被人在饮料里下了药车仑.女干了。后来那个药的剂量好像比较猛,她染上瘾了,然后就成了糖果妹。整个人已经不成样子。去年她跟她所谓的男友,也是个瘾君子回去。两个人瘾犯了,在房间里打滚,鬼迷心窍间,竟然把床上挂账子的铜挂钩当成金的给下了要去卖。听说她还染了一身的病。她妈妈一直哭,说没有这个女儿。
我听了心里非常不好受,心就好像猫抓了一般。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避免自己接触引发负面情绪的东西,就连报纸上报道的自杀案件之类我都从来不看。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比起从前差了很多,我知道看到那些我会心情低落良久。
何况是发生在我曾经的同学身上的事。我的手紧紧抓着桌布,突然间连呼吸都开始不怎么顺畅。我急急地往嘴里塞了一勺草莓冰,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唉,说到底。很多时候,人根本就是不能犯一点错误的。一失足成千古恨,想要回头,千难万难。”姜焱淡淡的看着玻璃橱窗外的泡桐,上面有成串的粉紫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