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她们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她们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决定下午带我一起去。我很期待,天天在附近逛也够无聊的。那天中午,我们等老师点完人数就找机会溜了。大概是兴奋过头了,我们还跑到小学区去玩。教学楼走廊上有一个水龙头,我其中一个朋友拧开了玩了一会儿水。有正好没课的老师看到,说了一句我们就立刻停手了。老师心情不错,听说我们上大班了还问了我们几道算术。我小时侯口算从来不借助手指之类的辅助工具。老师笑眯眯地让我们去别处玩,以免影响大哥哥大姐姐上课。我们跟老师挥手再见,觉得小学好象真不错,老师和气,又不用被强迫睡午觉。
第5章
那个所谓很好玩的地方也不过尔尔,说白了就是废弃的旧窑洞。我们在洞口向里面张望了片刻,没有想象中的刺激,就失望地返回山上。其实这山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小土坡还来得更恰当些。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上野花格外香。我们睡在草上,嘻嘻哈哈地说笑,刚刚的失落也一扫而空。其实重要的不是我们玩了什么,而是我们怎么玩。我们跳来跳去,把野花和树枝缠绕在一起编惨不忍睹的花冠,一直玩到日薄西山,才意识到,完了!
果不其然,我们匆匆赶回幼儿园,正赶上小朋友们排着队放学。有相熟的同学悄悄地告诉我,刚才阿姨点名时很生气。我吓的更加没勇气进去坦白从宽了,赶紧坐上爷爷的车,溜回家去。一路上,爷爷问我,今天学了什么歌啊,我也回答的心不在焉。晚上我更是破天荒地陪陆西说了好几个小时的话,他说话时我也难得好脾气的没有不耐烦打断。
老天爷似乎没有意识到我正在虔诚地悔过,第二天我依旧被毫无悬念地请了家长。妈妈倒没有因为这件事多生气。她的女儿她了解,多动儿一个,摁在床上一下午的确不现实。让妈妈生气的是,老师告诉她,我不仅不好好睡觉,还唆使其他小朋友一起逃睡,跑到人家小学区影响校园秩序,把小朋友带到窑洞去玩。妈妈一面训斥我,一面把老师给我罗织的罪名一条条的说给我听。我傻眼了,什么时候我从一跟班拎包的小罗罗摇身变成长为出谋划策拍板定砖的犯罪集团首脑的,我怎么不知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敢做就敢当,不是我做的就坚决不背黑锅。我矢口否认,情绪极其激动。我讨厌被人冤枉,这会让我很愤懑。本来就不怎么优秀,还往我身上泼脏水,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问我的朋友是怎么回事,她们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不想怀疑我的朋友,可是想到那天她们被阿姨一起叫出去,看到她们脸上不自然的神色,听到她们管一个阿姨叫“表姐”;我突然甚至希望事情就是她们所说的那样。可惜不是,我清楚地知道不是。
那一年,我没有得到成绩优秀者得到的奖励,而我已经集了五本贴着小红花的图画本和算术本。
学校是多么厉害,它教会了我们一切,撒谎以及背叛。
我只觉得心头惶惶然的难受,偏偏爸妈还喜欢拿这件事开玩笑,他们倒是不以为意。我每次都会大声辩解,很大声,很激动地辩解。但实际上大人们对这件事的真相并不关心,他们只是想逗我玩玩。我那时侯还不知道这一层,只想着怎样洗刷自己的冤屈。人性或许就是这样,越是看着弱者挣扎越是趣味盎然。知道了这
件事的长辈都爱有事没事拿它撩拨撩拨我,我从一开始的忿忿不平到后来意兴阑珊的辩解再到面无表情的缄默。没有人知道,七岁的我忍受着怎样痛苦的煎熬。
那天,为了庆祝爸爸评选上了什么职称,家里请了很多客人,大人们说着说着又绕到了我身上。有个人笑道,虎父无犬女,令媛果真有当领导的天赋。我当时正在开开心心地吃鱼,听了这句话,鱼肉都没接着嚼,直接吐回碗里,一声不吭地跑到院子里去了。
“麦麦,麦麦,别生气,先把饭吃完啊。”陆西就是个讨厌的跟屁虫,伤好了以后跟的更厉害。
“不吃!”我火冒三丈,一肚子气胀的难受,还吃什么吃。
“别生气,没人怪你啊,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逃午睡吗,我也很讨厌午睡的。”他小心翼翼地安抚暴怒的我,没想到把火势引的更大了。
“你也不相信我是不是?你也以为是我带她们去的是不是,我他妈的就是笨蛋,笨蛋!”我暴跳如雷,“你也不相信我!你跟她们是一伙的,合起来欺负我。什么幼儿园的阿姨说,他妈的的全部都是骗子,是曹皮诺,长鼻子的曹皮诺。都在撒谎,都是骗人精。”我声嘶力竭地喊,死命地对着老槐树又踢又打。